只觉心头涌起无垠的酸软,刹时化作了泪水,夺眶而出。
凭有多少苦,凭这副身子还能支撑几日,错处又怎能算到宝玉的头上。
放眼所有的男子,不论见过的,还是听说的,出身高贵的,还是下贱的,宝玉亦是极为夺目。
他温和善良,尊重他人,纯真多才,待人待物都有真情,最最重要的,便是自个儿最后寻得的一点子暖,亦是他给的。
那便为他做成最后一件事罢,无论自个儿去了哪里,宝玉见到这套用心血为他绣成的婚服,总能念叨自己一点好。
晴雯没有挣扎,宝玉也不动,两人就这样抱着,沉默着。
这时,袭人已经忙完外间的活计,想着看看宝玉在做什么,便赶来后院。
见院里没有人影,又见晴雯的房门开着,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
她放轻了脚步,从廊下走到晴雯的屋子前,只一眼,便看见宝玉抱着晴雯,两人眼里皆透着迷离。
袭人仅瞧了一眼,便立马抽身闪到侧边,生怕被他俩瞧见。
心下大惊。
她顿了片刻,立即轻声快步离开,赶回宝玉的正厅。麝月正收拾书桌,见她神色不对,问:“一眨眼你便不见了,现下怎的这副脸色?”
袭人缓声道:“没事,只去了里头一趟。”
这个里头,有可能是宝玉的内屋,也有可能是内院,麝月纳闷道:“内屋我方才就收拾过了,你去做什么。”
袭人:“没什么。”
麝月心头狐疑起来,丢下手头的帕子,到走门外同正在打扫前院的碧痕道:“有件东西我忘在后院儿屋里了,你陪我去趟罢。”
碧痕做活累了,有些没好气地道:“又不是多长的路,你快放过我罢。这快近秋了,院里到处落着叶子,灰尘也大了许多,怕是这一个早晨也收拾不出来。”
麝月:“叫其他小丫头做。”
“那几个小丫头毛手毛脚的,怎配来内院里做事。”碧痕骂了一句,复又抱怨道,“晴雯成日介只顾着偷懒,前头活计愣是不管了,她要在的话,便是你同我一起收拾这处,好分担些。”
麝月听她啰嗦一串,急道:“哎呀,你陪我去了,我再同你一起干活儿。”
碧痕丢下扫帚,道:“好罢。”
两人一同去了内院。
麝月的房间挨着晴雯,她本就是来打探消息的,见晴雯的房门敞着,有些惊诧地看了碧痕一眼。
整个大观园住着的公子小姐,就怡红院里的丫头最多,就连黛玉如今统共也只得四个丫头,怡红院单内院伺候的就有两倍之多,更别提外院的小丫头们。
她两个是在这众多丫头里磨出来的人精,只对视了番,便同时放轻了脚步,探头朝晴雯的屋里瞧去。
宝玉抱着晴雯。晴雯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宝玉却怔怔看着某处,眸光散落。
碧痕差点惊得大叫一声,被麝月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又拖到一边。
两人到了另一头拐角处,麝月不停拍着胸口,道:“怪不得袭人从后院回来,那副鬼样子。”
碧痕:“若不是宝玉早晨在他的正屋儿吃了饭,我都得乱想了。”
麝月:“这是抱多久了?怎敢这样下去。”
碧痕:“哎呀,难不成我们这样过去提醒,也不好罢!”
麝月看了眼后院的落叶,脑子一转,道:“走,回去,安排小丫头们过来打扫,只要弄出了声响,里头两人总得收敛些。”
入夜,袭人照往常打开了后院的门。毕竟是首席大丫鬟,内院和后院的钥匙一直在她这里放着,也是上头的主子们默许的。
待所有人睡下后,晴雯夜里都是从后院门去王夫人那里,幸亏袭人自是个极勤快的,开锁落锁这事,一直晚睡早起做。
晴雯去到王夫人的东廊正屋,这回倒没在门外等上许久,她一来,玉钏便来开了门。
晴雯见礼道:“太太安。”
王夫人今夜连冷笑都不施舍了,直接发话:“我瞧着你还有精神头搞别的事,现下正巧赶工,莫不如今夜在这里待足三个时辰罢。”
晴雯已经不关心她话里的“别的事”是什么事了,不愿再为自己辩解一句,只道:“好的太太。”
说罢,她坐到桌旁,准备拿起针线开始做。
王夫人气得不行,道:“自今儿个,做活前先净手,必得洗上足足七遍,免得带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来。”
晴雯只好站起,没应话。
玉钏端了水来,晴雯依言净手,反反复复七遍后,才擦了手,又坐下,开始这呕血的漫漫长夜。
“凤穿牡丹”花样已现,王夫人看了,在针线上实在挑不出毛病,因着这东西只要是个女子看了,便没得说头,更何况贾母的衣裳大多出自晴雯之手,连贾母都夸赞的手艺,若叫人知道她瞧不上,便是下贾母的面子,只能暗自生气。
王夫人半眯着眼,问:“女方的婚服还行,宝玉的,你打算绣什么图案来配。”
晴雯简短道:“五福作缀,瑞龙在天。”
闻言,王夫人一愣,晴雯的想法实在太好,想必是花了心思的。
心下又暗想到,她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