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历史年代感的箱子。
——“吾友啊,我曾以不同的名字和身份越过人类之极限,活过了数百年。”
当苍秋实将手搭在那个颇具有古朴年代质感,单独拎出来也可以作为工艺品存在的金属锁上的时候,一段影像单独显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如此诉说,并非夸耀,只是我担心你,究竟会如何死去呢?”
金发的炼金术师面上如影随形是死色,但是他的忧愁却并非因为他如今能坦然面对的消亡,而是对唯一的友人的。
——“让我重新知晓‘心’,让我知晓我的爱(女)丽(儿)丝(们)活生生存在,让我知晓我与她们的情感并非虚妄,让我能安心迎来作为人类终结之物的死亡的吾友啊,我如今唯一只担心你。”
青年身边是簇拥着他的作(女)品(儿)们(们),他们如真正的人类一般度过了欢笑、吵闹、烦恼、幸福并存的普通的一生,现在,即将迎来终(死)结(亡)。
——“吾友,与我相似,又与我截然不同的你,无论你身处何地,是何身份,冠何姓名,我唯一希望你能迎来理想(幸)之死(福)。”
青色的眼眸怔愣地微微睁大,终得幸终的人偶师的名字在唇舌之间即将绽出;影像中,一个父亲和他的女儿们正对她露出祝福的微笑。
——“——正如你对我(我们)那样。”
“……”
影像结束了。
“……啊,真是,”
睁大的眼眸缓缓地眯成了未知的弧度,苍秋实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前所未有地接近她理想中的人吧,“原来,已经过
去那般的时间了啊……”
只有在这种时候,那纤细到无法分辨的丝缕遗憾,才教她知道何谓岁月的无情。
但是,愁绪和悲念是不必要之物。正如他所想,也正如她所思。
“……那才是真正的礼物……该说是遗物?”
苍秋实笑了起来。是个清浅的弧度。
繁复到只能与马其顿大帝砍断的绳结媲美的锁熔融成了一块心的形状,古朴的箱子发出了轻轻的“咔嗒”一声,打开后,露出了蜷缩在其中的、穿着华美洋装的、卷发如熔金流淌的、真人大小的人偶少女。
面容精致栩栩如生,却又诡异地模糊,无法留下深刻的记忆。
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可见作者技艺之高超的附赠品。
苍秋实将人偶少女抱到了床上,又将偶人拿起来,揭掉了上面的符篆;接着,她将那颗“心”填进了人偶少女可以打开的胸腔中——像是被吹了一口仙气一般,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在了死物之上。
惨白的脸颊绽放出了玫瑰似的红晕,胸膛也有了心脏的跳动,身体不复僵硬转而柔软了起来,球形的关节消失不见,弥合成了人类自然连接的样貌。
不再那么美丽却模模糊糊到无法给人留下具体形象,而开始转化,接近似生前的静江和明。
“唔,这样……大概就好了吧。”
说实话,苍秋实本人也不是很确定。对旧友的记忆与情感是在方才被触发、再解封复苏的,之前只有一个许久许久未见的模糊印象,想必之后也会很快蛰伏下去,继续成为她珍贵宝物中不可缺失的一份吧。
可问题是即使是最鲜明的当下,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静江和明”能醒来。如果她并未留恋,如果她只想舍弃一切,那么她最终也会如阎浮众生一般步入轮回,苍秋实也不会强行挽留她。
“好什么?”
一个兴趣盎然的声音突然出现。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区域,亡者复苏都是禁忌中的禁忌,却又和长生不老的秘术一般一面使人们动心怵目,一面又使人们禁不住地浮想联翩,毕竟有道蝼蚁贪生,何况人类。
因为生命的基本规则是保存自我,双螺旋结构的基因是为了复制增殖,生命通过繁衍使子孙后
代继承自己的基因,让生命活动得以继续。宛如另一种形式上的永生。
吊桥效应之下孳生的情愫错觉并非是罗曼蒂克,而是濒临死亡时由激素激增迸发的繁衍冲动,所谓生命,就是这么一种“使自我延续”作为最优先原则而设计出来的东西。
人类一边说着“孩子就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一边又在病危的床上用无法发生的残破声带拼命呼喊着“不想死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正因为大家都被说服了要好好接受无法拒绝的、人类共同的死,偏偏死亡又是一件绝对私人、无法共享体感的事情,是人类潜意识□□同的恐惧,所以“抵达死却又往返”和“永不触碰死”这两种狡猾的做法才会为人所不(惶)齿(恐),被人所蔑(憧)视(憬)吧。
苍秋实转身,看着从窗户里翻进来的五条悟:“……你这样可是非法入侵。”
“……嗯?这样吗——”
五条悟看着她。
其实他也是刚刚才到,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床上的人偶少女大变活人的一幕,令他联想到了咒骸,一种诅咒寄宿在体内的无生物总成。但不知道是班主任老师是专长制作咒骸的专家,还是六眼搜集到的细微情报,让他觉得事情绝对不是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