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就你会这样无聊地操心不必要的问题了吧。蝎蝎螫螫的。”
五条悟捧着杯子,苍秋实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夜宵,一边在余光中,不由将白发被渲染上橙色的少年幻视成了在寒夜中将脚紧贴着地暖或电油廷的可爱小动物。
她不甚在意五条悟的评价,还有余心笑道:“啊哈哈,被嫌弃了呀。”
“嘁,本来就是嘛。你又看不见。连真相(情报)也无法准确看(收)到(集)的你,如今无非是在白(妄)日(自)做(臆)梦(想)。”
“虽然看不见,但我也相信有人类目前无法用系统理论描述的未知啊。总不能因为说我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就先一步否认吧?人类的五官五感要是蒙蔽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的呢,就像天空其实并不是看到的蓝色那样。”
苍秋实目前的视界,和世界上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普罗大众的视界轩轾不分。
人类一般只有三种视锥细胞,但是,也有人在视网膜上有第四种视锥细胞。这样虽然可以让人的双眼获得更多的色彩信息:即使是一个单色物体,也能看到如马赛克镶嵌般的多种色彩。
“唔哇,真是多余的想法呢。倘若你能看到——会因为天堑而被杀得即刻露出屁滚尿流的丑态吧……然后呢,兀自诅咒自己为何能看见。”
蓝色的双眸,在折射出幻惑光辉的同时,酷寒如同南极的冰下湖。
与世隔绝。没有光线。温度极低。营养贫乏。可谓对生命充满了高压又严厉的审视。
“啊——啊,说到底没有匹配的能力,也不过是空谈。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才能这么傲慢地发表自己充满了狭隘的感言。嘛,总得来说从搞笑程度而言还是勉强够格的。”
五条悟敷衍地拍起手来,所喝的彩更接近破坏氛围的嘘声:“哇咿。好棒哦。要老子给你打十分吗?”
苍秋实沉吟了一下:“……唔。”
四种视锥细胞者的世界——想想是很向往的璀璨,但是在一些色彩斑斓的场景,那不就堪称
灾难性大爆炸了吗?
实际上,世界上本真的色彩远比人类所能见到的缤纷绚烂的多,只是那,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范围了。
“我的确看不见……”
但是始基(Ontology)从来都不认为情报摄入太多是种折磨……倒不如说这种概念对其而言根本不存在吧。毕竟只是那么“漂浮”着嘛。
她如今并不是在俯视,也非观测,而是堂堂正正地注视与接触着这处于成长期的这少年。
所以,还是直接询问比较好吧:“看得见会很辛苦吗?”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会感到辛苦吗?”她坚持地追问。
“哼,又来了,你这种多余的……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单手撑着脸颊,“但是和那些废物可是不一样的——我可是最强的。”
“唔哦,那真是太好了。”
她自然地开心起来,五条悟觉得要不是时间在深夜,为了不打扰到那个饱食后睡得猪一样的人偶,她甚至可能会拍掌称快,“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单单如熏风一笑,便使人澹荡。
“……”
无力。
一种深深的,拳头打到棉花里的无力从她那里被传导到了五条悟这里。
近些时日才稔知起来的、本应与最强的他绝缘的——“吃瘪”。
调侃歌姬能看到对方的怒目而视,揶揄换头女能看到对方的瞋目切齿,和杰相互嬉闹怒骂的话,可以一道并肩齐驱,但是,在她这里——
“……”
一种危险感沿着五条悟的脊椎神经一路传导,直到他的尾椎也颤栗起来为止。
“你能为自己负责,我也是一样的。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苍秋实弯起双眸,交叠的双手盛着她侧看他的头,“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我还是非常感谢你的关心。我可以保证,这(复)种(活)事(死)情(者)只会发生一次……不过在你看来,我这承诺大抵是没有什么可信力度的。”
“咦,你居然是常识人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做出禁忌之事的女性却一派坦荡如砥,无论是对复活她人这件事
,对随时可能会暴露这件事,还是对被知道这个
秘密的五条悟阴阳怪气这件事。
“所以你大可以监督我。当然,如果可以再婉转一点就更好了。”
“……嘁。不知所谓。”
“哈哈,这也没办法啊。沟通虽好、却也不是万能之物嘛。”
明明是被步步紧逼的对方,反倒展现出了宽宥优容的态度。
“你是在试探我吧?”
苍秋实打从心底里高兴,为着他的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柔。
温柔的年轻人。温柔的孩子。
在她做出复活死者、这种已经算得上是人类敌人范畴的行为的时候,先调查原委再做出选择吗……真是心地柔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