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柔则依然整个人晕晕乎乎,本就不聪明的人如今还时不时傻笑,这副模样连亲娘都一脸不忍直视,面上嫌弃地让人将她送回房了。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被亲妈暗中担忧恋爱脑,自顾自地沉浸在这个欣喜、甜蜜、略带羞涩而彷佛冒着快乐粉红泡泡的氛围中,忍不住抱着心上人所赠的烧槽琵琶旋转了好几圈。
呀~大选的日子怎么还那么遥远呢?
新出炉的小情侣刚在一起就被迫分别,柔则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转移注意力,还是觉罗氏看不下去女儿每天除了学礼仪管家就是弹琵琶写谱,亲自带着她去幽岚寺进香。
此时谁也没料到,这一趟寻常的出游,却为许多人日后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不同于素来以灵验闻名的上善寺,幽岚寺位处京城郊外,斋饭和风景乃是一绝,尤其是它的涌泉及梅花林,具是值得赏玩的好去处。若放在平时,觉罗氏肯定不敢轻易带自己越发貌美的女儿来这种游人众多的地方,然而眼下正处于选秀前的最后阶段,许多有女孩参选的人家都无心他顾,她心疼柔则即将嫁入规矩森严的皇家,想趁现在游客稀少,让女儿好好松快一下。
这毕竟是她最后的自由时光了。
柔则得了准话,也体贴母亲,兴高采烈地跟在她身边到处看,不时小声发表评论。中午母女俩在客房用过斋饭,难得有些吃多了,阳光又正好,觉罗氏便懒洋洋地倚在竹椅上,看柔则在问过小沙弥后,自告奋勇要给她折花。
“我一定能找到配得上额娘的花!”她信誓旦旦地说。觉罗氏捂嘴笑,挥手赶她走。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幸运的是,梅林里似乎没人,柔则于是让大部分跟来的自家仆从都留在原地,自己携了四个亲近的侍女进去。走近一些,枝丫上尚残存着昨日积雪,如玉般衬得红梅灼灼。柔则一边小心行走着,一边睁大双眼,认真地用目光搜寻比较,却觉得每朵都好漂亮,难以抉择之下,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唐代诗人崔道融的《梅花》: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这本来是首惆怅之诗,此时却被少女染成天真的忧愁,让人不觉莞尔,尤其是最后一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轻渺的歌声拂过暗香疏影,飘过格外静谧的树林,然后落入不远处一座隐蔽的亭中。
亭中人扣着黑棋的指尖顿了顿,下意识扭头望去,却在下一刻愣住了。
艳极的花海下,俏生生地立着一位披白裘的绝色佳人,她脸欺腻玉,鬓若浓云,轻盈地跃了几步,恍若天仙下凡,忽然一阵风吹来,梅花纷飞,在这浓丽的落英中,她仰着一张小脸,一抹嫣红正好落在那光洁的额上。
“咚——”那不是禅寺的钟声,而是命运的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