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侯在滨云殿门外打坐,等着东华在里面求见赤季。
手中的紫色琉璃珠开始发烫,幽光涌动,东华的声音也涌动出来。
“告诉赤季,东华求见,也替南荒瘟神传话,她思念赤季,担心赤季,想看看赤季过得如何。”
东华一句话不仅出卖了我,还打乱了我体内的气息,我愤愤起身来回踱步,正犹豫着要不要撇下东华先跑出北荒,却看到滨云殿门外唇色如白纸的赤季。
果然被法力反噬了,我甚至觉察不出他的仙泽,一荒君主竟也虚弱至此。
赤季收起手中长枪,行至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自觉因禄朴一事愧对于他,如若我早日发现他姐姐的心思,如今站在这的可能就是禄朴了。
“少绾。”赤季开了口,声音沙哑:“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近日,赤季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成为了一个毫无武力的凡人,出身中规中矩,世道一变却也只能举家流浪,流浪的时间长了,一家中只剩下了他自己,那年,他十二岁。
这个凡人还算幸运,一路乞讨走到一南方小城,被一户姓赵的人家和江湖侠客接济,他为了能多吃一口饭,学着帮人做活,几年捱过去,他又变成了干干净净的普通人模样。
凡人觉得过去太苦,为图吉利,为自己取名赵钱财,又在那小城开了一个茶棚,这年,赵钱财十七岁。
日子本该是越过越好的,但敌不过天灾人祸,南方小城的流民越来越多。
涌满街道市口的流民各个衣衫褴褛,赵钱财没有多少钱财,也没办法继续施粥,这日他偷偷登上城楼远望北方天际,最后决定去京城打拼。
京城繁华大道,寸土寸金,赵钱财最后进了一家戏楼当跑堂。
许是早年孤苦磨练了赵钱财的心性和能力,几年过去,能干的赵钱财已然是这家戏楼的小管事,这一年,赵钱财二十四。
也是这一年,南方来的戏团流落到了京城,他们找到赵钱财所在的这家戏楼,问他们要不要哑巴。
赵钱财沉默了,他在的这个戏楼,也是京城官爷时常光顾的妓院,哑巴生得不错,就是有点木,斟酌良久后,赵钱财以五十钱买下了这个哑女。
他问哑女愿不愿意做这个勾当。
哑女想了想,拿起一旁别人丢弃的中阮,拨了半首平湖秋月。
赵钱财也被拨得心乱不止,他点头答应了哑女的请求。
腌臜地方总会生出惺惺相惜的情谊,赵钱财很快注意到,哑女和一唱反串的少年走得很近。
那少年模样生得绝妙,扮上女装登台更是惊艳全场。
这日深夜,赵钱财陪客喝得有点多,客人离开后,他突发奇想的想去后院看看哑女。
在赵钱财鲜有光顾的破败后院,他看到那少年将唇抵在了哑女的额头,月色光辉下,两个人美得仿佛一幅画。
赵钱财躲在草垛后,心里波涛汹涌。
没几日,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客人登门,要求上厢房,唤男倡。赵钱财想着那两人在月色下接吻的情境,他脑子一热,向客人推荐了唱曲的少年。
但是那日去厢房的,竟成了抱着中阮的哑女。赵钱财还听说那日,哑女把少年狠狠痛打了一顿。
其他管事对赵钱财嚼着舌根:什么郎情妾意,在机遇面前还不是争得你死我活。
但那日赵钱财接哑女出厢房时看得一清二楚,她被折磨去了半条命,也不知她是怎么说服客人放弃了自己的癖好。
少年也变得疯魔起来,和哑女反目成仇,不仅唱曲,也开始做男倡招揽客人,后来嗓子坏了后,更是吵将着把哑女挤兑到了后厨,而后又闹着让哑女当他的丫鬟。
时间一久,赵钱财也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少年故作恶意,实则保护哑女,就连哑女脸上的青紫和伤口都是拿脂粉和猪油画的。
他还发现,哑女其实会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而哑女能言这件事,只有赵钱财自己知道。
他变得有些欣喜,以为两人之间的秘密能让彼此相近相依。
后来,京郊军营来戏楼招妓,少年再一次被哑女痛打一顿,少年卧床昏迷,哑女被选去了军营。
哑女临出发前,赵钱财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他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拽住哑女,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私奔离开京城。
哑女摇头,她爱的是少年,但她更想为亲人报仇。
听说哑女去军营那夜,果断杀死了一个年轻侍郎,而后被乱箭射死,再然后少年赶到,抱着哑女的尸体发了疯,深夜竟烧了大半京郊军营。
最后赵钱财跑回了那个南方小城,物是人非,赵家夫妇双双离世,江湖侠客也不知所踪。
赤季说,他的梦,只做到了这里。
我听着心里一阵阵刺痛,也只能安抚他道:“到底只是一场梦。”
赤季摇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梦非梦,道非道。少绾,不要做太执着的人。”
怎么就连赤季也如此反常,我笑了笑,将目光投向南方。
“就算真的经历过,也是过往云烟罢了。”
赤季异样般的摸了摸我的脸,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