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星山下的明月城,那条直贯东西的主城街上,向来是最热闹的。
尤其是因着雄踞此地百年之久的星月山庄,近日来双喜临门,沿街的商铺摊贩无不是主动挂起红绸红布,张灯结彩。
只是,那抹红还艳着呢,城里却早已变了气氛。
雄壮古朴的城门紧闭,像是上古凶兽假寐着诱人上前的巨口,胆敢靠近就会兀的睁眼,精光乍现,吞人无情。
城门前横刀立马、主城街上来往不断的,俱是星月山庄的精锐护卫。
或动或静的月卫,执锐披甲,前襟却别着一朵小白花,人人都是沉着一张比铁还冷凝的脸,满是风雨欲来的意味。
吓得那些商贩们,是红布不敢取,白布也不敢挂,鹌鹑似地缩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江玄烛只消一瞥,就将这幅景象收入眼底,紧接着他转身没入小巷,不过片刻便回了主街后的二进小院儿。
尹无痕打探消息而回,正在二门处撞上刚进门的江玄烛。
二人对视一眼,未待开口,皆是面色凝重。
尹无痕:“四座城门全都封了,消息传不出去也进不来。星月山庄的月卫在明,星卫在暗,两拨护卫挨家挨户地搜人。搜到咱这儿,也只是迟早的事。”
江玄烛闻言沉下眉心,一时未言。
他也知此事棘手,单凭他们二人,本就难以脱身,更何况还要再带一人出城,必得是有人接应才成。
只是事发突然,谁也未曾料到变故陡生至此,星月山庄的反应也实在是蹊跷。
如今之计,也只有将消息传出去这一条路而已。
尹无痕见他如此,反而没了忧虑的心思,没骨头似的往门上一靠,戏谑道:“如果只是你我二人,或许还有一分成算,带上她……还是说,你真的动心了不成?”
江玄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并未回答,只是道:“那人一死,所有的线索就都在她身上。不把她带走,把她留在这儿,等着各方争夺吗?”
“嗯嗯嗯,是是是。”尹无痕嘴上不走心地应下,脸上的表情却明摆着不信。
江玄烛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等天黑后再试,现在,你有多远滚多远。”
“呦,恼羞成怒了,这是……”话没说完,银针接二连三地射来,根根皆瞄准了他身上的要穴。
尹无痕顾不上多言,就地一滚,躲过射来的银针,眨眼间没了踪迹。
唯有一声叫骂,远远地传来。
江玄烛权当听不见,施施然地理了理衣袖,自顾自往后院走去。
这座小院虽是不大,位置却是闹中取静,正藏在八方客栈之后,距离西城门极近。若是平时,用不了一炷香便能出得城去。此时此刻,却是难于登天。
江玄烛坐在床榻旁,望着床上尚在昏迷中的少女,手搭在她右腕的脉上,静神敛目,眉间的愁绪却难解半分。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若是醒来,如何劝解,亦是一桩难事。
如此情形,竟是盼着她醒来也不是,盼着她不醒也不是。
所幸,她的脉搏虽沉缓倒也还算规律,并无性命之忧。
江玄烛收回手,不由得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都要长白头发了。
这一天两夜过的,简直是愁上加愁,再加愁。
只是,看着她那始终攥紧的左手,江玄烛的目光还是闪了闪。
他和尹无痕都再三试过,竟是谁也掰不开这手。
少女的手掌不大,那攥在手里的东西也露出些许,看上去只是块灰扑扑的石头,但究竟有何玄机,怕是只有她知道了。
这么想着,江玄烛没忍住站起身,探向床榻内,打算再试一试。
他小心地捧起少女的左手,微微转动,盘算着从哪儿下手,却没有注意,那手的主人已经睁开了眼。
江玄烛只感觉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之后,他已经被人掐住喉咙压在了床上,而他的左手也被按在头顶,正扣着他的太渊穴。
而他原本想要的那块石头,已经咕噜噜地滚下床去,不知所踪。
江玄烛却顾不上什么石头不石头的了,两个死穴都在别人手里。随便动哪个,都能立即送他下去见阎王。
他的身子骨本就弱,这么一刺激,竟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此厥过去。
只是,哪怕勉强维持住了神智的清明,却也是轻咳不止,难以喘息。
许是如此,掐着他喉咙的手略松了松,因窒息而起的薄泪缓缓褪去,他终于看清了少女的脸,不解问道:“为什么……”
少女却先他一步问出了口:“你是谁?”
江玄烛未尽的话全都咽了回去,看着少女眼中纯然的陌生和防备,满心的不可置信:“你不记得我了?”
少女闻言,眸中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只是探究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江玄烛却是急了,他激动地想要起身,却被按了回去,只得就这么躺着跟人解释:“那晚,你救了我,还夸我好看,要我以身相许的,你都忘了?”
这话一出,少女的双眼猛地瞪大,也不知是被他的话给惊到了,还是震惊于他话中那个如同女色鬼的自己。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