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透过宝蓝色垂水晶流苏的车帘的缝隙,斜睨了眼拦在她马车外面,一脸倔强的玱玹。
“走!”小夭二话不说,直接催促车夫道。
玱玹被侍卫轻轻推了一下,他顿时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车轮辘辘前行,大喊一声:“小夭!你当真如此绝情?你丝毫不顾及我们儿时的情谊了吗?我思念爷爷,你就不能为我在爷爷跟前通融一下吗!”
玱玹双眸赤红,心中委屈又恼火,接着道:“我听说爷爷很喜欢你,你只要为我多说几句,不,一句,就一句而已!你都不愿意为我周旋吗!亏我这段时间做小伏低,没想到你这么记仇!”
他严厉的说着,追着马车,语气又忽而一软,又带了丝卑微的祈求道:“小夭!妹妹!如果一个人心里只有仇恨,会活的很累,你要学会原谅,放下,和哥哥重新开始,好不好?”
小夭听着他先抑后捧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拍了拍车壁示意马车再度停下,猛的一撩窗帘,探头冲玱玹冷声道:
“你知道让我原谅放下的人,是什么人吗?”
玱玹面有喜色,以为把她说开窍了,忙不迭的问:“什么人?”
小夭道:“死人。”
玱玹神色顿时僵硬。
小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肯定又该说我心胸狭窄,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可我问你,如果我说我原谅了你,但要求你从今往后不要从我身上得到任何好处,也不能利用我一丁点,那么这样的原谅,又是你想要的吗?”
玱玹竟无言以对,手脚开始逐渐冰凉起来。
小夭道:“所以只有死人才不会计较,才是真正的放下……玱玹,旁的不说,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本来就不是一条赛道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你是我表哥,咱俩小时候感情好,可几百年过去了,我们都是大人了,再像小时候一样喊哥哥妹妹,你不恶心我都觉得恶心!我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我的日子,你跟外爷的事我不想掺和进去,再说了,”
小夭顿了顿,又道:“你若连外爷的面都见不到,你也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该吃吃,该喝喝的,总归宗族里定不会亏待你,让你头上有瓦遮雨,有榻睡觉,吃饱穿暖总不成问题!你要是太过痴心妄想,妄图惹的天下大乱,就躺床上做梦去,梦里什么都有,别想着道德绑架天天想着拉我下水!”
小夭愤愤的说完,重重的甩下窗帘,心里暗骂玱玹越来越不仗义了,在宫门口打感情牌,这要是传到西炎王的耳朵里,说不得还真会对他心软,见他一面也未可知!
而且她想明白了,如果未来玱玹不当储君,让西炎德岩当了皇帝,他这个人,固步自封,安守现状,只想享受皇帝的荣华富贵,对于侵略别人倒没什么野心,未来虽然她也并不能十分确定,不过肯定不会一上位就和当年的玱玹一样,出兵攻打皓翎,那么也就不存在围困相柳,从而逼的他万箭穿心了。
马车晃悠悠的前行着,过了一会儿小夭方从思绪中回过神,这才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这次出来是要游玩的,可不能被玱玹搅和了心情!
于是她令马车停下,自己下了马车,带着帷帽,慢悠悠的在街道上逛着。
此时正午,微暖的阳光落在积雪的屋檐上,雪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西炎城建筑格局不似皓翎的温婉雅致,这里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高大的房屋,黑灰色的瓦楞,灰白色的墙壁,酒馆饭店门口悬挂的招牌布幌,也只是单一的黑白色相间,比皓翎那种力求精致的布置截然相反,但胜在街道宽阔,又四通八达,马车可以在街上快速奔驰也不怕撞到人和摊位,处处透着一股恢宏大气,让人只觉心境开阔,可以看出西炎有着属于自己的,简单纯粹的美。
小夭走着走着,只感觉有一道视线紧紧跟随着她,她停了下,猛的一回头,却见身后不过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玱玹不死心跟着她?跟呗,跟着也没用。
这时小夭身侧侍卫发现她回头,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恭恭敬敬的问道:“王姬是在看莳花馆吗?”
小夭一愣,道:“莳花馆?什么莳花馆?”
侍卫以为小夭是在问莳花馆的来历,于是解释道:“莳花馆是西炎城最大的歌舞坊,不管白天黑夜,总是笙歌曼舞,不眠不休,虽然说馆内并不拒绝女客,不过王姬身份尊贵,还是不要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为好。”
小夭眯了眯眼,果然看到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个装饰非常豪华的店铺,门口的大红灯笼随风而晃着,确实是这条简洁阔朗的街道,最亮眼的存在了。
她笑了笑,看来侍卫是误会了,她正想开口说明,突然心中灵光一现,抬脚就往莳花馆的方向快步走去,侍卫见了,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小夭走进歌舞坊里,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想来是这坊内老板舍得用碳,把地龙烧的很热,整个室内温暖如春。
小夭漫步而行,只见坊内有两层,一桌一椅皆是名贵的黄花梨木,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细纱罩着的宫灯,宛若暖黄色的琉璃球,三步一盏,十步一簇,遍布整座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