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颎颎恍然大悟地感叹,“怪不得上次那个老爷爷没来。”
可不是,上次那位老先生走的时候都抹着汗走的,仿佛苍老了许多。
当然这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但是娘亲喜欢爹爹的字,那就是好看。”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却莫名杂了些小女人的任性。
我以为这档子事至此便是完结,未想还有转机,隔天又换了位编辑来,我瞧着那轮廓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是谁。
不料颎颎小跑着就扑到人怀里了,连那背影都像是十分欢喜的模样,“延年哥哥!”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仲甫先生家的公子,怪不得。
至于这个中缘由,确是我的过失,我实在缺席太久,也无权过问。
“筠淑。”申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侧,下意识将我搀住。
也对,我是个腿脚不便却不爱使拐杖的。其实若非教书的缘故,拐杖我是不需要的。
“申叔,我想着,这诗录可能还得费些功夫,须得将标点加上,注疏便由我来执笔。”
前日里收到唐嘉的来信,小姑娘在信里急得跳脚,非教我把《诗经》捎回去不可,还不就是在句读①上犯了难。可见标点符号的确是必要的。
申叔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僵,只扶着我往屋里走,我弯腰欲坐下,隐隐听见一句,“连句读都不知,也不知学的什么。”
转头时,申叔已抱了一摞书进来,正往近走,我淡笑着,“申叔,你把我那本《诗经》给唐嘉寄去,小姑娘正急着用。”
唐嘉这名字对刘师培来说应当是极熟悉却想不起来的,毕竟这名字曾经差点就出现在他的聘书?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当事人倒做不了什么主。
他自诩一生只放肆过两回,这便是其中一次。
说到底我还是占了小丫头的姻缘,故此对她格外关怀些。唐嘉 ——申叔怕是这几年来头一次听说,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不过空有个名字罢了。
申叔的眼神晃了晃,眉心微蹙,“哪个?”
“老六家的嘉儿。”我当初嫁时是以唐诚长女的身份嫁进刘家的,故此没有从族谱中除名,消失的也不过是个鲜为人名的别名。
申叔张着嘴思索了一会,到底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转头去取书了。
“你适才说的可是六叔的女儿?”他忽地从门口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是。”
“那不成。”
“如何?”
申叔拎着书往里走,“你若不亲自同她讲,她这辈子大抵也懂不了。”
我浅浅一笑,“不是还有滢滢么。听说她在荆州办学,煞是热闹。”
“荆州?”申叔一边坐下一边说道,“下月何不回去一趟,假我已请好了。”
注释:
①句读(dòu):中国古代文章中没有标点符号,诵读时称文句中停顿的地方,语气已经完的叫“句”,没有完的叫“读”,由读者用圈和点来标记习其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