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她是顺着甜娘的话往下问呢,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纪子期有些发愁。
甜娘却自顾自地往下讲:“我和容大官人之间的事情,不过就是青楼里最平常的一出,富家公子信誓旦旦骗了身子又骗了心之后,一走了之的故事。
那时候我十五,他十七,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是乡下庄子上的丫环,他是去游玩的富家少爷。两人在相处中慢慢生出情愫,经不住引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容大官人走之前信誓旦旦一定会派人来接我回去。
可等他走后,我发现怀了身孕直到孩子难产而亡,也未等到他的消息。
后来才知道,他来乡下玩的那两个月里,家中已帮他说了一门好亲事,便是现在的容夫人。
容夫人家世好,相貌佳,性情体贴大方。
容大官人很快爱上了她,将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未婚先孕在乡下是天大的丑事,先前庄子上的人看在容大官人的面子上,对我还礼有加。
可随着孩子的死亡,容大官人的婚讯,才知道我不过是被人欺骗玩弄的小丫头。
那些人便对我不再客气了。
妇人们当着面辱骂我,男人们当着面调戏我。
我忍受不了,但离开了庄子。
当时年纪轻识人不清,很快就被人卖进了青楼。
原本开始还誓死不从,青楼的妈妈对我说:一你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二你之前难产伤了身子,以后很难有子嗣。
哪个正经人家的男子会娶你?
你若不趁着年轻好好用这张老天赐给你的脸和身子,挣点养老的钱,你将来如何过下去?
我想了许久,日子再苦,我却不想死。
与其在外面被人随便糟蹋,不如收点银子被人糟蹋,于是一咬牙便应了。
而容大官人这几年过得春风得意,娶娇妻,生麟儿,升官发财,人人称道,可谓顺风顺水!
早就不记得当年在庄子里与他订下约定的我。
若不是上次去天顺遇上我,我想他今生今世,也不会记得曾经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纪子期小心翼翼道:“既然他现在有心弥补,你又为何……”
“弥补?”甜娘唇边绽出若有若无的嘲讽,“你可知,他和他的夫人为何现在对我这么好?”
“因为愧疚?”
“对,没错!因为愧疚!
容大官人的一生可谓完美无缺,无论是出生求学交友娶妻,他所做过的事,他所交往的人,无人不对赞赏他的品性高洁!
只有我,是他这完美的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他想洗去这污点。可若害了我或杀了我,这污点并不会除去,反而会成一块更大的污点。
他很聪明,所以他要求得我的谅解,他要我过得好,这才是他去除污点的最完美的方式。
容夫人也支持他的想法,因此对我很好,哪怕我要进容府做小妾,她也会答应,甚至会对我更好!
可我偏不能如他们的意。
我的人生毁了,为什么要成全他们的人生?”
纪子期心中忽然对眼前的女子生出一股敬意。
她贪慕虚荣,她贪图享受,她怕吃苦,她也爱恨分明!
她更像一个现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却有着自己的底线。
这样的女子,怎么的也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断不会玩寻死觅活的那一套!
对比那些完全依靠男子生存的女子,纪子期反而更欣赏这样的生活态度。
不过欣赏归欣赏,两人始终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若非要引为知己,却是不大可能的。
人生的境遇很奇怪,有时候互相欣赏的两个人不一定能成为好友。
有时候互相并不欣赏的两个人,却会因为命运的安排而长久地交缠在一起!
眼看时辰已差不多,纪子期起身告辞。
刚出门口,却遇到了刚从兰海回来的容大官人,带着大包小包来看甜娘。
单从这表象看来,他对甜娘可真不错!
纪子期想想甜娘说的话,又觉得眼前这人,心思可真够深沉的!
她与他不熟,也没什么良好的关系,纪子期便没想着要打招呼,打算直接走人了。
容大官人却使了个眼色,让一起来的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容大官人这是何意?”纪子期神色平静地问道。
“不为何,阿甜一人个在这里太寂寞了,你与她既然相识,就留下来好好陪陪她!”
容大官人含笑道出,笑却不达眼底。
那眼里的轻视与防备毫不遮掩。
“小女来自愫衣坊。”纪子期想着道出来自何处,这容大人应该知晓她此时的身份吧。
容大官人嗤笑一声,“不过一小小不知名铺子,我自派人去告知一声!”
也不知是纪子期倒霉,还是这容大官人倒霉。
容大官人八月下旬动身去了兰海,术数大赛在九月举行。
原本他若是在九月初碰到纪子期,想到她棋林学院学生的身份,也许会与术数大赛挂上钩。
往年一般术数大赛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