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仿佛是一个打破禁忌的话题,说的人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听到的人也瞳孔收缩,窗外日光灿烈,屋内的恒温系统却仿佛吹出几缕渗入骨缝的凉风。整个屋子里唯一全然放松的是沉睡的女孩,她睡得双颊绯红,在睡梦中仍然无意识地向她的保护神靠近。 时寒黎罕见地反问自己已经听清楚的内容:“你说什么?” “基因优化剂,细胞进化剂,或者愿意管它叫人类兴奋药水都行,在今天早上最新数据跑完了。”李鹤觉得自己应该露出一副笑来,但他一点都不想笑,在看到这个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只有满心的麻木和疲惫,这种状态也一直延伸到了此时此刻,他说着汇报出去绝对会引起世界震动的消息,就像在说他今天的早饭味道不错。 “在正常的年代里,一种药剂从研发到上市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步骤,首先要通过临床实验,以评估它的安全性和副作用,通过之后才能进行上市审批,但是如你所见,现在没有时间进行临床实验,也不需要上市审批,所以作为研究者的我可以宣布,进化药剂研制成功了。”李鹤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 时寒黎皱起眉,谨慎地问:“这种药剂能使一个没有进化的普通人成为进化者?” “怎么可能,任何药的药效都不是那么绝对的,即使是号称最有用的感冒药,也依然有人吃了之后还在流鼻涕。”李鹤神经质地笑了两下,“但是这种进化剂能大大地提高普通人进化的可能,之前用猴子做实验的时候,一百只没有进化的猴子有七十八只成功进化,不过那时候的药剂是第一百三十五代,没能抑制住一种数值,导致七十八只进化猴子里有三十六只变成了异化,成为了更加诡异的怪物……”李鹤抹了把脸,“现在的是第一百五十八代了,是最温和,最稳定的一代,它没有之前暴露出来的任何致命的缺点,这就是我们目前能做到的极致了,即使杀了我,也不能比目前这一代更完美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成功,更像是一种妥协。”时寒黎说,“你刚从实验室出来,这个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吧,应该还处于绝对机密的阶段,为什么要先告诉我?” “这怎么会是妥协,我们要为所有使用它的人命负责啊。”李鹤低声说,“也许在你眼中我们都是那种科学怪人吧,为了研究成果可以牺牲一切的那种,但在研究人员这个头衔之外,我们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像郑岁岁在编号之外她还是郑岁岁。痛苦的事见多了,人并不会因为痛苦变得麻木,只会变疯,疯的人不是郑岁岁,而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先告诉你?大概是因为你是这个基地里唯一一个还没有疯的人吧。” 他第一次正眼看向熟睡的女孩,眼泪从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流下来,他面无表情,透露出一种浓烈的自厌和悲伤。 “我说我坚持叫她的名字,是为了提醒自己她还是个人,其实这也是在提醒我自己也是个人,人类社会里只有名字才代表着活生生的个体,什么头衔都可以换人,只有名字才是自己的。”他麻木地说, “你知道在正常情况下研究一种重要的药物需要多少人么?化学家,药理学家,生物学家,临床医生,统计学家,毒理学家……起码需要数百人到上千人,但是现在到哪里去找那么多专业人士?实话告诉你,很多陌生的领域,我们都是一边现学一边研究,所以失败了很多很多次,死的也不只是实验体。当同伴越来越少,而上面和外面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在这种环境下,我们很难记起自己其实还是个人,也许你觉得郑岁岁这些实验体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工具,然而对我们来说,对整个种族来说,我们自己也是工具的一部分,我们竭尽全力运转起来,只是因为一旦我们退了,就没有人能走这条路了,人类的希望本来就那么少,谁能承担再堵死一条路的后果。” 李鹤深深地吸入几口空气,脸色更加苍白疲惫,“其实我不是什么研究狂人,我也不喜欢做这种研究,我会走上这条路只是因为我天赋在这里,我只会做这个,我的能力能在这时候起到作用我很荣幸,我有这个责任,但当这个结果出来,我真的……一点喜悦都没有,我高兴不起来,时寒黎,我是不是真的不再是个人了?” 时寒黎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这个答案的分量太重了,不只是她无法评判,当世所有的人都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能存续下去,那当许多许多年之后,未来的人回顾这段绝望的历史,也许才能给出一个比较客观的评价。 李鹤这些话应该是憋了非常久了,他开闸泄洪一样对时寒黎说了这么多话,却好像并不期待得到她的回答,说完之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缩起腿抱住自己,头深深地埋下来,他哭了,浑身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时寒黎等他的情绪平复一些了,说:“郑岁岁以后和我住,她的血,骨髓,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都省着点用,必须重新采取的时候我会带她过来,不许用多余的东西,每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