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良策挣扎了两下,看到萧婉后惊讶不已,再瞧在场围观的众人,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即便反抗也没用。他便低下头去,老实不动了。
柳翠儿哭得全身无力,情绪十分激动。有男人从她娘的寝房里被抓,且她娘已经身亡了,这种事情搁谁都会受不了。萧婉让人把她暂且扶到偏堂去休息。
柳翠儿离开之后,萧婉就再度去打量董良策。这一次因为董良策比较狼狈,且被侍卫押着,萧婉看他可顺眼多了。
董良策穿着青袍白中衣,宽袖子,胸口有一滩类圆形的血渍。鞋底粘着血,已经干了,呈深红色。腰上的束带有些松垮,头发还算整齐,身上有酒味。精神有些恍惚,像是宿醉。
“你为何会在王氏的寝房里,还躲在衣柜之中?”
“我不知道。”
“王氏可死了!”萧婉厉声提醒。
董良策瞪大眼,似乎听到这话很受刺激,但他始终没有出言辩解自己的清白。
“你们的府尹呢?”萧婉问旁边的衙差。
衙差忙拱手回话:“昨日小东县发生命案,柳府尹连夜赶去查案。”
萧婉问了具体时间。
“天刚黑人就走了。”
这时候,于判官带着坐婆匆匆赶来。
案件中但凡有女尸,都是由坐婆来勘验。一般负责验尸的坐婆年纪都在三四十左右,多数都是寡妇。今天这位倒是年轻,样子秀气,看起来才二十岁的样子。
萧婉问了她名字,叫张英,父亲就在这府衙里做仵作。她十七岁就守寡了,丧期后就跟着她爹在府衙里做事。
于判官避讳不好进屋,萧婉就跟着张英进屋了。因为公主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冰冷孤傲,在场的其他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没人敢出声阻拦。
张英进屋之后,就直奔王氏的尸体,表现得很淡定。
萧婉觉得她有点意思,就边观察屋内的情况,边闲聊问张英为何不改嫁,反倒干起了这种在旁人看来很晦气的活计。
“干这个才没人敢娶我。”张英正在检查王氏的尸体,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停手转身跟萧婉行礼,“回公主的话。”
原来张英并不喜欢嫁人,这点倒是跟她很像。
“没关系,你只管做自己的事便好,不用跟我讲礼数。”
萧婉爽快地说罢,就掐着腰,低头观察地上的血脚印。
脚印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十六寸,有四处脚印后跟的部分有重跟。
张英闷闷应承一声,又看了一眼萧婉,觉得公主现在的样子好像跟外面的时候差别很大,不过她并不过多纠结这点,转身继续验尸。
血脚印只有一排,从床走向是董良策躲藏的那个衣柜。凶器是一把带血的匕,被丢在了床边。架子床上方挂着的帐幔上还有墙上都有喷溅的血迹。
王氏嘴里塞着一块布,手被绑在了身后,张英检查完王氏上身的伤口之后,就掀开王氏的裙子。
萧婉跟着看过来。
王氏的双腿也被绑着了,绳子绑在小腿肚处,亵|裤被脱到膝盖附近。
张英将尸体翻了过去,萧婉发现绳子捆在王氏拇指根上方的位置。
“死者身中八刀,尸斑指压之后已经不褪色了,尸僵明显,眼睛轻微浑浊,再结合血迹干涸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个时辰之前。大概在昨晚子时到丑时。”张英回禀道。
萧婉点点头应和,称赞张英厉害。她转身去提起桌上的茶壶,空空没水,所有的茶碗都倒扣在桌面,自然也没有水。
“深夜死亡,身中八刀,衣柜里藏了个将军……”萧婉感慨的话不及说完,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韩学士’。
整个朝廷姓韩的学士只有一人,韩温。
人来得可真快,快到好像事情一发生府衙里就有人给他通报了一样。
韩温穿着绛紫常服踱步进屋,面容一如既往清隽无双。他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萧婉脸色并不惊讶,行礼的姿态依旧无可挑剔,但萧婉总觉得他有怠慢。
“此案的情况想必韩学士已然知晓,事关重大,我会暂且将人带走,回头请陛下定夺。”萧婉想趁机带走董良策,正好‘酷刑’伺候他,逼他老实交代。
“公主此举恐怕不合适。”韩温语气疏离,带着几分刻板,“但凡京师之内所发生的人命官司理当由京府府衙来处置。”
“柳府尹不在,而且他是死者的夫君,牵扯太深,不宜再审理此案。”萧婉拔长自己的脖子,让自己显得更威严气派些,叫他不敢反驳才好。
“尚有判官。”
韩温的应答明显在反驳萧婉,却姿态不卑不亢,语调如常,可见这人藏得有多深。
萧婉觉得自己不输人也不能输阵,冰冷高傲的态度先摆出来,语调也要淡淡的,波澜不惊,但一定要语出惊人。
“听闻韩学士和董良策的关系十分要好,他敬称韩学士为大哥。”
韩温闻言后淡笑一声,“公主多虑了,律法并非摆设,官员犯法必当与庶民同罪。此案就交给于判官处置,按规办事,自会得当。”
“我倒是觉得,董良策留在此只怕不安全,谁知转头会不会有人官权私用,杀他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