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的凯迪拉克飞驰着,发动机发出一阵阵经久不息的□□,像极了临终却不想退位的帝王,在病床上挣扎着,被它远远甩在后面的车辆如同臣子,各怀心思地陈列于两侧,乖乖地为它让出路来。
俊俏的年轻人紧握着方向盘,车窗开着,呼啸而过的风掠起乌黑的头发,在那不尽自然的古铜色肌肤前拂动着,俊挺的眉毛下,竟然是一双与肤色完全不匹配的眼瞳。那是宛如冰冻极地之海的淡蓝,此时眼白处生出荆棘般的红血丝,疯狂地蔓延至他的虹膜。
“你不是喜欢他吗,我一定要在你眼前、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他……”
他如同一只野熊般低沉地嘶吼着,眼看着红灯在即,他却愈加用力地将油门踩到底,俊俏的脸上流露出无所畏惧的神情。
可是,这一次,他猛地停下了。
只见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还牵着她的小孙女,慢悠悠、乐呵呵地从他的眼前走过去了。
冰蓝色的瞳仁骤然收缩,思绪从残忍的杀戮,迅速地穿越回了记忆中最美好的地方——那个与她初识的盛夏。
彼时,他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在邻国边境城市的海兰街,也有一位这样慈祥的老奶奶,她的左手,牵着冰冷却偶尔带着点温柔的他;而右手,牵的是一个叫沁沁的甜美女孩,他深深爱着的扎娅。
那正是扎娅的外祖母。
那个老奶奶的名字,当时不大懂汉语的他,并没有记住。他只记得,那个老人的腰永远挺得笔直,有着一种贵族般的气质,却完全没有贵族的高傲,正是她的平易近人,还有那一口流利的俄语,给了成为孤儿的他亲切的感觉。正是因为她的出现,他才有幸遇见可爱的扎娅,才从失去父母的阴暗中走了出来。
如果她还活在这世上,见到自己的外孙女这个样子,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吧……
而他,安德烈,那个被她收留的外国男孩,将会永远守护着她的外孙女,这不仅是心甘情愿的回报,更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这一刻,被仇恨、嫉妒和痛苦所掩埋的废墟中,他心底最纯粹的那份温柔,挣扎着,渐渐地从废墟中伸出了手。
蔚蓝色的双眸前隐隐有水光闪烁,呼吸略微变得困难。通过这偶然的记忆涌现,他也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可爱的小妞拉着他玩捉迷藏,然后哭着说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安德烈瞬间担心了起来,那个小女人到底有没有安全地回到学校呢?万一他送错了地址,那个门打不开,她进不去了怎么办?然后,万一她因为进不去,呆在外面被小流氓欺负了怎么办……
不行,他必须得回去看一眼!
他立刻掉头,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原路返回。
*
短暂的路上,他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都想了一遍,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暴露他通缉犯的身份,被FBI带走,或与调戏她的人同归于尽,当然,后者发生的几率几乎为零。
当他着急忙慌赶到学院对面的马路边的时候,见到吕沁儿正捧着他送的围巾,小鼻子凑过去嗅个不停,抬起头来,那俏丽的小脸还美滋滋的。那柔美的笑颜,仿佛只在刹那间,就治愈了安德烈受伤的心。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冷漠的薄唇动了动,渐渐地扬起了一丝温柔的弧度。
好闻吗,那是矗立在俄国领土上最美丽和雄伟的树木——西伯利亚雪松的香气,在冰冷的泥土中孕育,在积雪的压力下生长,从不被风霜暴雪所阻挡,从未动摇过自己坚定的心,就像我对你的感情……我希望你可以发现,不过,也没关系,没发现其实更好,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使你的安全受到威胁。
蔚蓝色的眼珠映着她离去的身影,温柔的目光追随着她轻快的步子,一直护送到她消失在教学楼的深处。
她平安地回去了。安德烈长长地舒了口气,满意地笑了。
或许,他的确应该放松自己的心态……
正想着,他不经意地抬起头,竟然非常幸运地看到几个白人男学生嬉笑着走过去。
不,不!不应该放松心态,绝对不能!
只见那几个男学生脸上挂着小流氓似的笑容,时不时嘴里还冒出几句国粹来,其中有一个极其引人注目,帅到晃眼,更是拽到晃眼,谈吐间处处透着风流,如同一只以每天都能吃到鱼的快乐的海雕。
“真的是冤家路窄!”安德烈冷冷地笑着,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了,“都不用我拿八倍镜找,自己就送上门了。”
他恶狠狠地想着,双手就开始到处乱摸,可是就是摸不到自己想要的恶东西,他感到一丝奇怪:“不是?我的枪呢?”
猛然间,安德烈的脑海里迅速地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在雅各庄园里,他正准备用一颗子弹爆开莱昂纳多·艾森的头部,可是脚还没有迈出门,就听见老雅各大喊了一句,好像在说什么……代表上帝消灭你?反正那时候他感到自己后脑受到重击,然后就趴在地上晕了几秒,最后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肯定就是在他暂时失忆的那段时间,他的爱枪被舅老爷藏起来了!
“可恶的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