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平时有多讨嫌,赶紧离开,别再杵在她家门口碍事而已。呵,边榕再不讨喜那也是知青的一份子,同是知青,见不得她被外人算计。
赵美兰被这么一怼,竟也没恼。
只是小心翼翼收起长凳上的碗,颇含歉意:“对不起,我,我一时话多了点。”
她姿态摆得低,衬得许天娇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一般。
许天娇呼出一口浊气,正要开口刺回去“对,你就是话多”,胳膊又被乐慧丽拽了一下,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三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而隔着两道门的屋里,面有病色、神情慈祥温和的于水英慢吞吞从枕头下掏出巴掌大的小布包,好一顿磨蹭终于数了一叠毛票出来。
“三块六毛七,边知青你点点,看看对不对。”
边榕点头,伸手欲接过布包。
在接过的一瞬间隐约感觉出于水英捏着布包的劲儿,她眉梢挑了下,手上没用力拽,而是等于水英自己松手。
于水英抬眼,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诧异。
她不应该……不应该听到自己给药钱就连忙拒绝吗?
怎么是这个反应?
看来真跟老大离心了。
她就说自己看人准得很。
这姑娘瞅着富贵手松,其实骨子里是个计较人。还没进门就把账算得清清楚楚,以后结了婚,怕是谁也压不住她。索性老大没想真娶进门,不然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还得天天受儿媳妇的闲气。
于水英心里念叨个没完,面上却不露分毫,诧异之后就松开了手。
故意叹气道:“本来早该还的,只是家里这条件边知青你是知道的,一家子就老大赚工资,他在县里运输队人情往来多花销也大,家里呢,提供不了助力,我跟他妹子也不想拿家里的事烦他,我身体又不好,地里的活儿全靠美兰一个姑娘家干,还好今年收成不错,抵了大队的账还能剩点散水银子,这不,一有我就让美兰叫你去了,不还啊,我这心里不踏实,边知青你别见怪,大娘不是把你当外人的意思,我就盼着你跟老大……”
她顿住。
递了个意味深长,饱含欢迎期待的眼神给边榕。
边榕脸上淡淡的笑意犹存,压根没看于水英,甚至没打断她的暗示。只专心数钱,确定数额跟记忆中差不多,又好生叠好随手往衣兜一揣。
“大娘,你别怪我多嘴啊。运输队人情往来再多也不至于帮衬不了家里,就算是学徒每个月都有近三十块,他总不能全都走人情了。要真这样的话恕我直言,这就不是个孝顺人啊,我建议你找大队长跟他谈谈,说好每个月给多少家用,免得病了没救急钱,你瞧瞧,上次若不是正好遇见我,你不就危险了吗?”
于水英愕然。
没想到边榕不仅对她不亲近,贬低起自家大儿子更是不嘴软,竟把她预想的思路全打乱了。
“边知青,你,你咋能这么说呢?老大怎么说也是你对象,你这么贬低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边榕还是笑笑模样。
“大娘你可别这么说,什么对象,我们早掰了。不过还好掰了,赵翰飞每个月二十多工资,居然一分钱不给家里,让亲娘亲妹妹受苦受累,这什么人啊,我都不敢想真跟他成一家人后日子怎么过,怕是他拿着工资在县里吃香的喝辣的,我拿着娘家的贴补供咱们仨吃喝吧,咦~~~”
她的声音柔柔绕绕的,一句话弯来扭去好几个调儿,莫名透着股阴阳怪气。
听得于水英血压飙升。
脑门突突的,胀疼胀疼,想到大儿子的交代还不能跟边榕置气。
“边知青,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翰飞怎么可能不孝顺呢,这不是还没在运输队站稳脚跟吗?”
“你跟翰飞处得好好的突然不处了,总得有个原因吧?是不是翰飞惹你生气了,你同大娘讲,大娘帮你教训他。”
话说得非常动听,可谁信谁傻。
边榕自认不够聪明,却也不是大傻子。
反正该收的账到手了,她又惦记着出村赶集看稀奇,愈发没闲情逸致跟于水英打太极,直言不讳:“大娘,你要问那我可真说了啊。”
于水英心一沉,笑容差点绷不住。
“边知青你尽管说,是翰飞的错我绝不偏袒。”
边榕抬眸,眨眨眼。
一脸“你自己非要听我才说”的表情,道:“那行,就让大娘来评评理。这处对象呢,毕竟不是一家人对不对,咱们该见外还是得见外,我爹娘心疼我,确实给我贴补了不少,平时一块两块的我也没放在心上,你瞧,有些没说清是借的,我主动给赵翰飞的,今天我也没跟你张嘴要。”
于水英表情僵住。
边榕小嘴还在开开合合,继续叭叭:“平时吃的喝的我付钱次数更多就算了,毕竟赵翰飞说话挺好听,很会哄我开心,我呢,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嫌贫爱富的人,但动不动就开口要借三十、五十,还是跟人玩牌欠的债……”
她小眼神斜过去,抿了下嘴。
语气认真:“我怎么想都觉得他配不上我。”
于水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