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想都觉得他配不上我……
他配不上我……
配不上我……
这句话在于水英脑子里不断回荡,震耳欲聋。
边榕竟敢这样讲!
她凭什么?
她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啊?
城里人怎么了,家庭条件比自家强又如何,还不是在地里刨食,她再高傲,那也是自家儿子玩过的破鞋……
奔涌而出的怒火差点让于水英脱口大骂。
话到嘴边猛地想起大儿子的交代。
——要成为正式工单独出车需要钱开路,而目前能接触到的手头最宽裕的莫过于边榕。
这也是于水英非常不满意“儿媳妇”人选,对外声称自家大儿子没处对象,要先立业再成家却没当边榕面摆恶婆婆姿态的原因。
母子俩都打着骑驴找马的主意呢,下家没找好,这边自然得想办法稳住。
而情绪一稳定,于水英就注意到被自己忽略的一点了:边榕说翰飞跟人玩牌欠了钱!!!
于水英当即脸色又是一沉,说她儿子赌钱,怎么可能呢?
她不信。
这肯定是边榕想一脚踹开她儿子故意往她家翰飞头上扣屎盆子。
“不可能,边知青你肯定弄错了,你跟翰飞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清楚,但我的儿子我了解,绝不可能走上赌钱这条路。”
于水英定定看着边榕,脸上的不悦几乎快藏不住。
边榕看得出她在极力忍耐,更没错过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恼火。
不过她又不打算说服于水英相信自己的话,更没想过维护与这家人的关系,思忖着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对方应该懂自己不乐意跟赵翰飞捆一块的意思,就懒得多废口水。
遂点点头便要起身离开:“于大娘,我今天还有事要忙,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们还在外头等我呢。”
于水英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正愣神,人已经走出去了。
跟着,闺女赵美兰进屋,美滋滋问:“娘,她咋说的?听到你欢迎她加入咱们这个家,她有没有欣喜若狂,有没有说定亲时带什么礼?”
于水英阴着脸。
没好气地睇了她一眼:“没出门子的大姑娘天天惦记别人东西,你眼皮子就这么浅,骨头就这么轻?鸡喂了没,菜地里的草拔了没,都弄完了就把晒干的玉米棒子搓一搓……”
“……”
于水英母女二人的争执,边榕不需亲眼看见就能预料到几分。
在‘她’的记忆里,赵翰飞他娘一手软刀子使得出神入化。当着外人或是赵翰飞的面总是表现得亲亲热热,一旦只有两人在场氛围顿时变冷。
人家也不甩脸子,更没有恶言恶语,但那种“不搭理,没话说”的状态就是能精准传递出来。
‘她’多傲气一人,哪里会热脸贴冷屁股。
再说,‘她’也没想进赵翰飞家的门。
跟赵翰飞处对象纯粹是因为对方说话足够动听,见天不重复的甜言蜜语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彷佛还在城里被人围绕捧着的时候,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这不,赵翰飞一说借钱还赌债,‘她’立刻从被吹捧的迷梦里醒来,直接了当说不处了。
外人大概要说‘她’不是个好女人。
心跟那些浪荡子一样花,谈对象过于轻浮,说处就处,说不处就不处,更甚者能上升到玩弄别人感情的地步。但凭心讲,边榕,不,边沅辞还挺喜欢‘她’的。
人生短短数十载,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到来?
不如及时行乐。
再说,‘她’心不诚,对方也没真心到哪儿去。
‘她’不清楚赵翰飞甜言蜜语里透露的信息,只当有爱慕者围着,自己很开心,很有面儿。
边沅辞回想两人相处时的情形,却看得很明白——
一个图对方提供的情绪价值,一个想薅对方的钱,偏偏不约而同赋予了爱情的名义。
本质上,跟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打赏戏子没多大区别。
是的,如今的边榕不是原本的边榕,而是一缕来自民国时期的幽魂。
这事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邻省大军阀阎老虎攻破长兴县,闯进帅府,本想来个瓮中捉鳖,活捉蒲西昌,结果蒲西昌那王八蛋提前收到风声,径自跑了。
连大太太都被蒙在鼓里,一府家眷全成了掩护他撤逃的弃子。
阎老虎没抓到人,气恼得厉害。
当场吩咐手下要让蒲家所有女眷沦为最下等的窑姐儿,然后再登十天半月的报,好叫蒲西昌面上无关。
说实话,彼时边沅辞狠狠松了口气。
好歹小命保住了不是!
她一个出身勾栏的小人物,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别人把她当玩意儿,其实她也没把自个儿当人看,习惯了自然比别人看得开些,当时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世道再乱,那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没准熬着熬着,哪天就天下太平,就出头了呢。
还不忘安慰自己,从前在翠银轩时尚能想办法攀上蒲西昌,走出那摊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