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冻死了,他们只能步行。
百里觋披着厚厚的氅衣走在前面,阮臾在后面跟着,不知为何觉得他有些可怜。
“喂。”她叫住他,几步快跟上去,踮起脚尖,将从内衣腰带上解下的白色丝巾覆在他的眼皮上。
“别看雪了。”她说,“过几天就会好的,等我们从这里走出去,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百里觋一愣,点头。
两人继续朝前走。
一转眼天又黑了,他们还是没走出这片雪地,天一黑阮臾就更加害怕了,怕那些鬼怪又冒出来,她心里毛毛的,体力也有些不支。
“要不,我们休息会儿吧。”阮臾道。
百里觋止住脚步。
阮臾吧百里觋安顿在一个小山坡边,借坡势挡风,又用脚胡乱地提了几脚雪,提出一小片空地来。
“哎哟,痛死我了!”忽地有人叫,接着是更多声相同的叫唤,在这个小山岭上回响。
“哎哟,痛死我了!”
阮臾心里一毛,想起瑞生说过的话:“阮娘啊阮娘,将来你出去闯荡四方,可怎么办?”
她一阵沮丧。
她怎么就不会半点术法呢?如果她有点法力,就可以把这些小妖怪都吓跑,不至于让他们时不时就冒出来唬她一下。
阮臾叹气。
百里觋听到了,微微偏头,朝向她的方向,“你害怕?”
“嗯。”阮臾敷衍地应了一声,想着得堆个火,便对他道,“你在这待着,我去找点柴火。“
她刚想走,他又道:“这些雪全是尸骨。”
“什么?”
“这些雪,都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些骨头磨成的粉末。”百里觋道。
阮臾后背一凉。
“他们还活着吗?”
“死了。”百里觋说,“阴魂不散。”
阮臾更害怕了,埋怨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不管她,“这里是寂静岭,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去。”
“啊?”阮臾腿一软,崩溃道,“那你还带我来这?”
“这是去大启的必经之路。”百里觋道,“你听说过试炼吗?”
“没。”阮臾见识短浅。
“你想要达到一个目的,便得经过各种各样的考验。”
“哦。”这下阮臾懂了,“就像我想嫁给瑞生,便须得等他那许多年。”
“嗯。”百里觋说,“不过你我都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你就是个魔鬼。阮臾本能地想骂,忍住了。
她问:“那我们是什么。”
“我是一块骨头。”百里觋说。
骨头?阮臾疑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像有的人喜欢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狗、一朵云一样。
“那我呢?”阮臾问。
百里觋面容静默。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哦。”
正好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地上有许多树枝。
“要不你给我解开吧?”阮臾看着那些树枝,又看看自己被绑住的手,对百里觋说。
“不用。”百里觋蹲下身,捡了树枝,一根一根插进阮臾怀里。
“这样就可以了。”他说。
阮臾:“……”
然后他牵着她,两个人又回到了山坡边。
阮臾让百里觋把剑拿出来,要钻木取火,得先把木头削尖。
百里觋慷慨地大氅一开,一把剑“嗖”地飞了出来,一下插进雪地里。
阮臾拔了半天拔不出来,干脆直接把木棍凑到剑刃上,磨啊磨,好不容易才磨出一根尖尖的木头。
她又钻啊钻,钻得满头汗,半天也钻不出火苗来。
这时只见百里觋两指轻拢,朝柴堆一扫,劈里啪啦一堆火就升了起来。
“你会弄你不告诉我?”阮臾气急败坏道。
百里觋叹了口气,解释,“我的功力在那个村落被毁去了大半,如今连御剑也做不到。”
“你本可以不毁。”阮臾道,她想他说的是带她出了那层结界的事,很奇怪,盛灵村的村民都可以来去自如,自由出入盛灵村,唯独她不可以。
“不毁怎么带你出来?”百里觋反问道。
阮臾无言。
火苗腾腾升起,映得阮臾原本冰冷的脸渐渐有了些温度,她支着下巴,说:“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百里觋轻笑,“只有弱者才相信报应的说法,换言之,报应都是对弱者应验的。”
阮臾一想,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可天道又是谁制定的呢?是天,是神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他们主持公理,想惩罚谁救惩罚谁。
“那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弱者吗?”
阮臾这问题问得有些幼稚,他是陈国的王爷,生来便高人一等,如何变成一个弱者。
果然百里觋没有回答。
火苗让她渐渐找回了些自己的温度,在这样的温暖里,她肆无忌惮地懈怠起来,蜷缩着躺在了地上。
透过火焰,百里觋的脸也有了些暖色。
阮臾看着他的脸,他看上去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