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在上,又那么地孤独,他说自己是一块骨头,那她呢,她是什么?她该是人世间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无父无母,没有功力,遭人唾弃,唯一的精神支柱也离她而去。
胡思乱想着,她渐渐睡去。
百里觋的耳边再听不到聒噪之声,他屏住呼吸,察觉到女孩均匀的呼吸。
雪小了些,飘在脸上,带来新的凉意。
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小的孩子,想到这里,三百二十一岁的百里觋心中泛起莫名的怜惜,他站起来,走到她的位置,解下身上的貂皮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而后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她本能地朝着他的方向挤了挤,将脸拱到他腰间,百里觋的手覆在她圆圆的后脑勺上,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三百多年前,百里臻就这样摸着他的头,对他说:“阿觋,如果有一天,阿姐消失了,天涯海角,你也务必找寻。”
他记下了,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二十一岁那年百里臻死了,魂珠坠到天涯。
他找了她三百年,才发现她的魂珠坠到了阮臾的体内。
阿姐临终嘱托,她想活,她要他帮她复活,他便一定要做到。
他是她体内的一根骨头,她是他的主人,她死后,他在这世间流浪。
没有人喜欢流浪,每个人都想要一个归属。
而此刻,摸着阮臾的脑袋,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那份归属。
他要带她去大启,大启汇聚了人界的翘楚,有神,有半神,有许许多多的神器和仙术,一定能找到办法复活阿姐。
不多时,他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阮臾醒来,雪已经停了。
柴堆旁是黑色的灰烬,在洁白的雪地里格外显眼。
雪,想到这些雪都是死人骨头化的,阮臾不寒而栗,只想快点跑路。
她一起身,肩上的大氅滑了下来。
这是百里觋的氅袍。
阮臾侧身,后知后觉地发现百里觋就在自己身旁。
他坐得端正,眼睛上蒙着她的白色丝巾,发上落满了雪。
她呆呆地看着他。
不过几瞬,百里觋也醒了。
“我们走吧。”阮臾说着,将貂氅还给他。
百里觋接过,站起来,重新披上。
阮臾也站起来,脑袋一阵发晕。
她掐指一算,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百里觋这样有些功力的人当然能够扛得住。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人,怎么能够三天不吃东西呢?
百里觋握着铁链,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好饿。”阮臾说,“我想吃东西。”
可这里四野白雪,哦不,是白骨,哪里有什么东西可吃呢?
百里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说:“再忍忍。”
“忍不了了。”阮臾说。
她半步路都走不动了。
百里觋想了想,在她身前蹲下来。
“干嘛?”阮臾惊疑一瞬。
“上来。”百里觋说。
阮臾趴了上去。
百里觋抱着她的腿,把她背了起来。
阮臾胸前堆着铁链,重心不稳,险些跌倒。
“要不你还是把它解开吧。”阮臾说,“不然我会摔下去的。
“解不了。”百里觋道,“我现在没有内力。”
“……”阮臾叫苦不迭。
后来他们换了个姿势,阮臾的胳膊从百里觋的头顶套下去,圈住他的脖颈,就像一根束狗的项圈。
虽然姿势不太雅观,但好歹她掉下去的风险减了不少。
百里觋就这样背着阮臾在微雪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