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巍敬又梦到了那个黄昏。
他第一次进入皓月新都,也是一个这样的雪夜。那时的他尚且年轻,在和温潍锋争吵过后只身前往墨脱,不想却误入了皓月新都。
在新都失去记忆后接受“治疗”的那段痛苦时光里,连阳光都是惨白的。只有一个午后,他做了一个梦,醒后觉得自己应该是忘记了什么人。
那一天,不再苍白的阳光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夕阳落下之前的一个小时,天色的绚烂,还有半梦半醒的幻觉让天空变的无比瑰丽。
如今,他和温潍锋一样,已经是皓月新都的“一部分”,不会再失去记忆了,却也再见不到当年那样的晚霞。
他烦躁的接了杯凉水浇在头上,勉强清醒了一些,随后打开房门,见到了温潍锋。
温潍锋显然也是刚刚醒来,和他对视一眼后下了楼。
佣人已经备好了早餐,温葳雅正抱着猫坐在摇椅上看书。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温和的冲他们笑了笑。
但温巍敬知道,新都里的这些“人”,都不过是一个幻影,所以并未理会她,开口道:“哥,我去查他们的去向。你做一下准备。”
温潍锋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温巍敬也随之离开了。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温葳雅片刻晦暗的目光。
凌薇和程皙在村子里住下了。村子里只有几个彝人,汉人倒是很多。这地方风景好,旅游业却不怎么发达,周围都是些原始森林,是个休假的好地方。
住在这里的第七天,吃过晚饭后,凌薇一个人在河边散步。
这河叫“白沙河”,水却掺着泥浆。恰逢雨季,河岸崖上几条小瀑布飞流而下,溅起的水花冷冰冰的,打湿了凌薇的衣襟。
阳光偏向橙色,已经接近黄昏了,凌薇准备回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人一路盯着她一样。
她警觉起来,不动声色的环视着四周。路的一边是片林子,一边是白沙河。她很快看见林子里闪过什么东西,还没等她看清楚,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个穿彝族服饰,抱着孩子的女人。
凌薇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自从她住进村子,一连几天晚上,她都能透过木窗看见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站在楼下盯着她,目光呆滞。
来到凉山的第三天,她住的房子莫名的起了火。
时候已是仲夏,凉山的夜晚却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微凉——直到火光撕裂夜空,裹着热浪惊扰了凉意。
“凌薇!醒醒,着火了!”
浅眠中的凌薇被程皙的叫声惊醒时,火焰已经吞噬了大半个房子,从外间烧到了里屋。木制的房门根本抵挡不住大火,浓烟直往她的房间里涌。她几乎被呛的不能呼吸,快速的移动到了窗边。
这里是三楼,她打算走窗边下去,突然间余光似乎瞟到了什么。紧接着她定睛一看,瞳孔骤缩——那个女人抱着孩子,自内而外的打开衣柜,从里边走了出来。复而抬头,依旧木然的盯着她。
她甚至不敢想象这女人透过衣柜的缝隙凝视了她多久。
一瞬间的慌神里,火已经烧到了衣柜边。那女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快速靠近她。
凌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推出了窗外,而她则抱着孩子向后倒去。
几乎是在同时,一个人影飞身跃过窗前接住凌薇,紧接着抱着她落到人群中。
火光照的她睁不开眼,朦胧中她只看清那个人的眼睛。照亮半边天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犹如夜空中的璀璨繁星。
“咳咳咳……里边还有人……”凌薇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衣袖,说,“她抱着孩子!你快去咳咳咳……救她……”
听见“抱着孩子”,那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将她交到一旁的村民手里,转身冲进了火中。
那是凌薇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再睁眼 时,凌薇看见窗边坐着一个男人。
他拿着本书坐在竹椅上,一手撑着头,半闭着眼睛。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外的叶子洒进来,那些雀跃的光影仔细描摹着他的脸庞。五官很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哪怕半闭着也足够惊心动魄。
时间染上金黄,仿佛被定格在那一刻一样。
见她醒了,男人合上书 站起身来。
阳光在这一刻拥抱了他。
逆着光的身影看不分明,但凌薇一眼就认出他是昨晚救了自己的人。
“你……”凌薇坐起身来,疑惑的看向他。
但他也只是打开房门让一个女孩进来,就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女孩子却很热情。她留着漂亮的短发,笑起来眉眼弯弯,眼尾还有一颗小痣。她用不甚熟练的汉语对她说:“姐姐 ,你终于醒了!我叫莫依,是这里的村医。”
她的声音甜甜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凌薇的心却沉了下去。这张脸,让她莫名想起到梦境里那个有些邪性的小姑娘殷蓿。
但凌薇还是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摆开药品,问道:“小莫依,刚才出去的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莫依抿了抿嘴,说:“不是哥哥,他是阿尔谦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