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的会议室总是这样幽暗,带着无法言喻的硝烟味。
格林尼亚脸色通红,满是挫败感地坐了下来,用力喝了口水。不是什么大的争端,只是一些常规议题,波旁家族新的金狮大公令人暴躁的程度比他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导致格林尼亚最近好几次控制不住情绪。
隔着议会的圆桌,正对面蝮蛇的纹章之下,那个青年人用冷静得近乎嘲讽的目光,看着再度在交锋中败下阵来的他,没开口说一句话。
格林尼亚没来由地想起了特萨。
席恩和特萨其实长得并不算很像,可是当席恩略微挑起唇角冷冷一笑的时候,总会令格林尼亚想起来他见特萨的第一面,特萨那个冷冷的,分明看透了他心思的笑容。
格林尼亚曾经最大的愿望,也是劳尔给他灌输了数十年的概念,无非就是要成为黑龙大公,要成为黑龙萨克森家族的领导者。
等到现在,他得偿所愿地坐在这里,却毫无成就感。
他不怀疑,要是当初特萨肯改姓氏,肯留在萨克森家族,加上席恩和兰斯洛特的帮助,他一定不会坐上这个位置。祖父最后说过的话至今依然令他觉得难过——他说,席恩是他最优秀的孙子。
他看得越久,就越是自卑地发现,这是个事实。
更糟糕的是,或许他连兰斯洛特都比不上也说不定。尽管兰斯洛特并不算一个成熟的大公爵,可是格林尼亚是接受了劳尔数十年教导的孩子,而兰斯洛特只是勉强来参一脚。他不敢肯定,要是自己只是半路出家来学习这一切,他依然能处理地比兰斯洛特好。
他又想起了特萨,想起了当初他为了防备特萨做出的一切可笑的努力,想起了席恩戳破他那一刻高高在上傲慢的嘲讽,和特萨克制不住的笑容。他想起了自己如同一个小丑一样逃跑的时候,想起了特萨的死讯传来那一天,他眼睛里骤然间黑白下去的世界。
最可笑的事情是,他居然没办法痛恨这一切。
这大概是最滑稽的事情了,他这么想着,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候,爱上了曾经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在他表露心迹之前,他发现那个人心有所属,在他来得及嫉妒或是想要独占之前,他发现特萨所爱的人,是他崇拜多年、视同精神领袖的修拉。
于是他的嫉妒和爱恋都死在了摇篮里。
他有时候会怀着卑鄙地令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想象,想象特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为情.欲而涨红的样子,想象修拉与特萨相互亲吻、抚摸温存的样子。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梦见特萨,然后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体燥热,裤子上一片污渍。
格林尼亚恼羞成怒地迁怒给了一切和特萨相关的人,然而只要看到席恩,他的火气就陡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过去数十年里从未出现过的浓重自卑。
——他不是没有泛起过恶毒的念头,要是他真的把特萨囚禁起来会怎么样。
不过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吓了他自己一跳,毕竟就算不提修拉的怒火,单说他自己,应该连打得赢特萨的希望都没有。
走了一会儿神,会议最后的常规规程已经走完了。通过投影而来的诸位大公爵逐一消失在他面前,最后只剩下同样在奥斯库特议会大厦参加这场会议的席恩和兰斯洛特,席恩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文件,兰斯洛特一根手指在空中转着钥匙串,等兄长一起离开。
“兰斯。”席恩的身体也不算完全健康,行动到底是比精力过度旺盛的兰斯洛特慢一拍,“晚上凯南小姐举办的晚宴,你打算怎么对付过去?”
艾米丽·凯南追求兰斯洛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遗憾的是佳人有意公子无情,兰斯洛特对这位热情的贵族小姐一点回应都没有,不过这并不妨碍凯南小姐继续为此努力——比如这个晚宴,没什么人不知道这是为了兰斯洛特举行的。
兰斯洛特少有地露出苦巴巴的表情:“我一定要去么?”
“这是用她父亲的名义发出的邀请。”席恩对此也有点头疼,“你先去找盖伦请他帮忙吧,回头和他一起过去,那位小姐似乎有点害怕黑精灵。而且盖伦毕竟不是人类,由他帮忙把话说绝了,起码不至于太难堪。”
兰斯洛特立刻向着学院溜达过去了。
格林尼亚这才想起来,晚上是有这么一个晚宴要参加的。
所谓的属于青年人的晚宴,不过是适龄男女挑选共度一夜、或者共度一生的对象的场所,格林尼亚毫不怀疑是这样的。收到邀请的青年夫妇们,除了少数众所周知的互不干涉的政治联姻的夫妻,其他大多在花园里散步。
应酬了一整轮对着他这位新晋的黑龙大公大献殷勤的贵族小姐,格林尼亚也找了个空档溜到花园里,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冷风。
五分钟之后,他居然很巧地看见了一个特萨,他的心情刚刚略微有些激动,再走了两步,他就看到了刚刚被树叶遮住的修拉。
——他那颗刚刚向上蹦跶了一寸高的心默默地掉了回去。
特萨不知道说了什么——毕竟大家都很难从特萨那张向来懒懒散散脸上看出她现在的情绪——而后修拉相当开怀地笑了起来,低头去亲吻特萨的唇角。
尴尬地站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