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巴沙特家的老猫头鹰终于从迷路中找到了圣芒戈,它带来了一封信。
阿不思放下魔杖,他为睡着的辛西娅掖了掖被子,看了一会儿被角的咬痕,又看了看她红肿的眼睛,然后他又去看了看睡着的阿莉安娜和阿不福思,最后他悄悄走出去,在圣芒戈的天台上坐了好一会儿,直把黑夜呆成了东方的鱼肚白时,那封信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很累了,但他还是打开信看了看。
巴希达·巴沙特信中问他是否和盖勒特发生了争吵,因为他昨夜匆忙地走了。
于是他觉得更累了,他的肩膀垂了下来,他把那封信又装回信封里,但他最后举着信封,有点儿茫然地看着它,不知道该把它放到哪里。
他只好把信又递到老猫头鹰尖尖的喙底下,但猫头鹰拒绝叼住它——它可能在等回信或吃的,他脑袋空茫地和老猫头鹰浑浊的黄色眼珠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把信放到它脚底下,然后在口袋里摸了摸。
他摸到一颗糖。
他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发现这是上个月阿莉安娜给他的一把糖中剩下的最后一个,阿不福思说是辛西娅新做的,她试了很多遍,阿莉安娜有点儿害羞地把那一把糖塞给他,他当时还很高兴。
然后他把糖剥开,糖纸放回口袋,糖块放到信封上,示意猫头鹰吃零食,然后带走信。
老猫头鹰拍了拍翅膀,不高兴地瞪了这个老态龙钟的少年人一眼,低下头叼起了信,扑棱棱飞走了,那颗长方形的糖被落在原地,粘上一些灰尘。
阿不思盯着它。
他想起了很久没有见过的父亲珀西瓦尔·邓布利多,他在进阿兹卡班前请他好好照顾母亲和弟弟妹妹;他想起了去世的母亲,她去逝时长长的叹息,她活着时疲惫的面庞。还有阿不福思愤怒的拳头,辛西娅落在他背上的手,阿莉安娜害羞地塞给他的一把糖。
他辜负了许多人,但他想辛西娅说的是对的,他最辜负的是自己。
辛西娅,辛西娅,辛西娅,阿不思想起刚才辛西娅的那些话,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值得被这样珍贵地对待。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砸到地上。
他想起了盖勒特,不,是格林德沃,那些狂妄的语言和天才的想法,建立巫师组织和寻找死亡圣器,他想起他们在谷仓里的血誓,从早到晚谈论的魔法问题,还有“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他的狂妄和野心,他甚至觉得自己当时被格林德沃迷惑了,支配了,他想他是知道格林德沃的可怕之处的,他是明白格林德沃的残忍的,但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因为格林德沃的话正合乎自己长久以来的内心的灰暗想法。他想阿不福思说的是对的:他是个自私鬼。
梦醒了,阿不福思的钻心咒、辛西娅鲜血淋漓的身体和阿莉安娜所剩不多的性命叫醒了他。
他感到疲惫而难受,他感到恶心。
阿不思低下头,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