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一切似还照旧,但每个人又都不一样了。
安心照常去同许尚霆请安,皇子皇女们皆小声议论着,见她目光所至便又不约而同缄口不言。从前同她亲密的许陵君,如今也只与她并肩而立,并不说话。
请安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行礼问安,许尚霆作为皇夫不免再予众人一番勉励告诫,如此一炷香的工夫也就过去了。
众人散去,大些的皇嗣便要去太学读书,像安心这样的小娃娃则被乳母们领回各宫。
安心刚在长秋宫住下,又不似哥哥姐姐需要读书,今日许尚霆便允了她到御花园四处逛逛。
说是逛逛,其实也是前簇后拥,安心第一次真正过上了钟鸣鼎食的生活。
“翠红,本殿想喂鱼,你且去取些鱼食来。哦,对了,这几个同你一道回去,有些起风了,将父君送我的大氅取来,再替本殿取些糕点来!”
“是,殿下。”
逛了不多时,安心便将人遣了个七七八八,须臾又吵着去岸边观鱼。
“嬷嬷,这里看不清鱼,我想下去看看!”
“小祖宗,这池水深得很,可由不得你胡来!”
“哎呀!嬷嬷贯爱瞎操心,有你看着我还能掉下去不成!”
说完也不顾英琪反对,便朝池边走去,英琪见了忙上前跟着。
待到岸边,两人才挨着轻声讲话。
“交代你的事打听的如何了?”安心蹲在岸边,一边用树枝随意划着水面,一边悄声道。
“都打听清楚了,席大小姐下学之后要去给皇太君请安,走的就是这条路。”英琪答。
“太学何时下学?”
“午时便下学了,午休之后,未时席大小姐还要去马场练骑射。”
安心点点头,没再说话,手中继续玩水,脑子倒是飞快思索着。
岁寒君李柏乃是当今皇太君的亲弟弟。当年巍冉郡公老来得子产下李柏,格外溺宠,只因他身子孱弱,才一直尚未婚配。后因先帝为巩固皇权,拉拢席家,这才做主将李柏许配给了继海侯席陌。当今女帝为彰显皇恩浩荡,又特例让席家姐弟在宫中开蒙读书,甚至派了羽林卫统领姜云馨亲自教授席岚骑射。若能在席家分得一些好处,许尚霆他朝若真想动她,只怕也要掂量掂量。
“殿下可要想清楚了,如今虽已开春,但池水依旧刺骨,若是……”想到安心接下来的计划英琪仍忧心忡忡。
然而她却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完,安心抬头看了看日头,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她又佯装和英琪捉迷藏躲到了假山后,实则是暗中观察席岚是否到来。
又过半晌,便听得英琪道:“殿下,席大小姐来了。”
安心点头出了假山,待席岚将近时“脚下一滑”跌入了池中……
许尚霆甫一听到安心落水,便急匆匆往庆华宫赶去。
彼时,安心仍在昏睡,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吸浅浅的由太医诊脉,听到太医说孩子无事,许尚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眼间,他看到一旁换了衣衫却还是冻得发抖的席岚,眸中立时起了愠怒。
他斥责道:“好好的,殿下怎会平白落水?定是你们这帮无用的奴才看顾不周!来人!通通拖下去,杖责二十,而后赶出宫去!”
“且慢!”
话音刚落,皇太君由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众人忙不迭下跪行礼。
皇太君扫了眼屋内,道了声平身,待众人起身他才又道:“皇夫此举不妥。”
“儿臣愚钝,不知如何不妥?”许尚霆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太君,“这些奴才看顾不周才致心儿落水,席大小姐为了救她也弄得这般狼狈,难道不该罚吗?还是……父君觉得儿臣罚得太重?”
皇太君睨了眼犯错的宫人,道:“旁人便罢了,唯独英琪不行。”
“她是小七的乳母。若是从前,奴才敢这般怠慢疏忽,便是打死也不为过,可如今潇元君已去,这孩子又小,她初到长秋宫就指着这点念想了,你若重罚,倒是教她与你生分了。”
话毕,他又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便施以耐刑。”他将目光移向英琪,“你且自去领罚,待刑毕去宫道跪上一个时辰,其余一干人等杖责一十,以儆效尤!”
宫中有两种刑罚,虽可免除皮肉之苦,却侮辱性极强,那便是髡(kūn)刑和耐刑。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髡刑和耐刑便是要剃除受刑者的头发,虽然耐刑较轻于髡刑,只需剃除受刑者的胡须及鬓角,可保留完整的头发,但这对受刑者来说,依旧是一种侮辱,更何况还要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跪上一个时辰……
一众宫人瑟瑟发抖,英琪的身子也微不可闻的颤了颤,她眼中含泪,第一个应下了刑罚。但见她重新拜了拜皇太君,喑哑着叩首谢恩,便自去领罚了。其他人眼见如此,也纷纷效仿,皇太君又命人将席岚带去隔间取暖。一时间寝殿的人走了个干净,只剩他与许尚霆。
“父君……”
许尚霆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皇太君打断了。
“瑗儿走了,你心中哀痛也是有的,只是这个小七……”他看向床榻间的安心,“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