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捞起的鞋,把剩下的芸豆糕都塞进嘴里,捏着我的叶子牌就跑。
“这局还没打完!回去接着打!”
“小姐,你耍赖!”
“我没有!还没打完!”
“你都考虑一刻钟了!”
“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认输!”
“就是再给你一刻钟!你还是不会出!”
“我已经知道要出什么了!”
“你骗人!”
这雨下得又大又密,下得都起雾了。我的方向感实在是太差了,鹅卵石凹凸不平,咯得我脚不能完全落地,活像一只逃窜的鹌鹑,还是一只聒噪的鹌鹑。
横冲直撞闯进一个亭子。我的眼睛被雨打得睁不开。我抱着一根柱子,就往地上一瘫。
亭子中间还有柱子?我爹什么时候还给柱子系绸缎?这也太没必要了吧。
我胡乱抹了把脸,叶子牌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皱皱巴巴,七零八落的沾在我的衣服上。
“牌都没了,允许小姐你耍赖。”秋南撑着伞,姗姗来迟。
我很生气。
秋南把伞移开,露出一样被浇的面目全非的脸。
……
她似乎意识到我想说什么,抢先道:“有伞不打,我怕人家以为我是傻子。”
可这是柄“漏洞百出”的伞啊。
“阿满,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你看这雨有多大,我都出现幻听了。春秧踢踢我的腿,一阵挤眉弄眼,我看得不知所以。
“阿满,你先放开手。”
这下我是真的听清了,也看清了。是我哥!他半蹲着身子,很嫌弃地把我湿透的衣摆从他脚边挪走,看上去很无奈。
“你怎么在这里?”我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淋进耳朵里的水给晃出来。忽然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给蹭了一下。我好害怕,一把松开抱着柱子的手。直接搂住我哥的脖子。我哥被凉得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有虫子!”我哭丧着脸。
我哥更无奈了,叹了口气。“家妹顽劣,烦请见谅。”
恩?还有别人?
我扭头一看,就看见白白的衣角 ,上面有一大块水渍,零星粘着叶子牌的几块残骸。这不是个系了丝绸的柱子,是个人。我咽了口唾沫,真是丢人。
我哥捏着我的脸,还腾出手把我额间的花钿狠狠地摁了下去,我严重怀疑他在报复我。
“不妨事。”那人往后撤另一步,我抬头,他的脸堪堪框进我的眼帘,“不必放在心上。”
你看看,人家多温柔!我飞给我哥一个眼刀。他扒开我抱住他脖子的手,摸摸了湿透的衣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阿满,你欠了多少钱?”
我的脸更皱了,也腾地站起来。
“欠钱不还非君子!”我叉着腰侧首对秋南说,“回去算钱!”
“等下。”我哥突然凑近看着我腰封上的珍珠,我暗叫不好。
慌不择路,我撒开腿就跑,试图把我哥的声音甩在后面。
“这是我给你买的裙子?你就这么淋透了!”
该死。我又退回去了。
我哥挑了挑眉,双手环抱,似乎等着我向他道歉。
我谄媚地笑笑,一弯腰拎起地上的鞋子,然后一头扎进雨里。
“这是?”那人对我淋雨落荒而逃的行为表示不解。
我哥见怪不怪:“这条走廊会经过我外公的书房。”
一句话概括,就是我怕被骂。
我拎着鞋,嘴里骂骂咧咧,迎面撞上个人。
“赵蛮子!你是人是鬼啊!”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咋咋呼呼。
“宋小六!”我舞着我的鞋子,“你好好讲话会死啊。”
宋小六,大名宋观棋,是宋礼监的小儿子。起初我爹和他爹不对付,我和他姐宋淑芸也不对付,所以他刚开始也和我不对付。但是英雄不打不相识。我俩因为同时看中街头的一个糖人,并大打出手,然后以糖人落地摔得粉碎,我俩双双挂彩为结局。我发誓与他势不两立!但是第二天他爹拽着他来我家,并递给我一个更大的糖人之后,我决定宋观棋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他摸摸惊魂未定的心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好刺耳,好聒噪,好想打他。
这难道是他爹给他取名的真意义?观棋不语真君子?
倒霉倒霉真倒霉!晦气晦气真晦气!
跨进院门,秋南就招呼着给我泡澡祛寒。我拧了拧滴水的衣角,叹了口气。
“你这霜打的茄子样儿。”
……
为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赵谧玉簪束发,指尖缠着一个铃铛,翘着腿,懒懒地看着我。我把外衣一脱,丢在桌上,没好气儿道:“干嘛。”
“想你啊,沙包仔。”她才不管我脸色难看,就硬凑到我面前。我被她说的浑身发麻,一个没忍住,朝她脸上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果然,她没有生气。她慢悠悠地腾出手,朝我额间的花钿摁了下去。
这难道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