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我同父亲说这几个流民着实吓人,看着可不是只想要银钱那么简单。父亲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同我说光天化日之下能掀起什么浪,又嘲笑我说女儿家,疑神疑鬼的可不好。
后来我收到一张泡在水里又晾干的信笺。
我慌了。
我想要下江南。
我匆匆忙忙,顾不得先递张帖子,就去寻了瑜溯长公主。她和剑客又贪了我好些桂花酒。她捏着我拿给她的那封信,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思。
“谖谖,你不怕这是陷阱吗?”
她总是想得周到。她把信合上,交给我:“我从来不想管这些事的。皇兄说到底还是没有变。”
我不明白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又说:“既然我接了你的桂花酒,我就得管你到底了。”
她笑得真好看,眼角的鱼尾纹恣意爬上她的额角。
“我也要赌上一赌。”剑客喝光了一瓶桂花酒,似乎不过瘾,他晃了晃酒瓶,又滴了几滴,总算喝干净了。他把剑背在身后,身上带着与平日不同的沉稳。
剑客姓齐名隐。我出生那年就名动江湖,后来没了对手,早就隐退了。不知道长公主如何结交,又是如何让这般爱自由的人愿意同她困在这帝京,过这般无聊的日子。
“赵姑娘,冬日该酿什么酒了?”他话锋一转,“到时候可别忘了齐某我。”
我把信折好,塞进怀里,托腮道:“冬日只会做酒酿元宵,到时候分你一碗。”
“米酒好,我爱喝。”齐隐哈哈大笑,笑得豪迈,逗得我也随着笑了。
我好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自从我决定和谢晚一同走下去开始,就注定我这一生并不安稳。
那我只求,不留遗憾。
宋观棋也给我寄信来,同我讲了好多江南风光,随信还捎带了几片红枫叶。他说江南此刻红枫开的极好,螃蟹也肥美,回来的时候也给我捎些。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洲。
我应该自己去看一看。
我对母亲说,瑜溯长公主想带我去行宫小住些时日,也当散散心。她只道嫁衣就差最后一步,等我回来再接着绣。她还说多住些时日也无妨,嫁进皇家日后就没有这般自在了。小娘拉着我的手同我说我姐姐性子急躁,竟偷偷跑去北境,坦言女子不输男子,也要以身许国。她说着便落下泪来,我安抚她说会给兄长写信,让他帮忙照看着,也说姐姐武功好,也有四处游历的经验,定会平安。
她止住眼泪,话里悲戚。“阿满,我们都要平安。”
我垂着脸,不想去看她的表情。我心里明白,天就要变了。
我怕我们都捱不到我与谢晚成婚那一天。
秋南机敏,我把她留在府内照看。秋南一声不吭,只是帮我收好行李,让我早些入睡,明日还要早起。春秧吵着要多带着干粮,怕到江南没饭吃。秋南捂住她的嘴,嗔怪道:“你当长公主会让小姐吃不上饭吗?”
彻夜未眠。
春秧早早跑去西街买糖炒栗子,秋南提着包裹和我一同与父母道别。外公躲在书房,只托人带话给我,让我别忘了多写信给他。
父亲难得塞了好多金元宝给我,还给了好多铜板和碎银子。他笑道:“幺妹,长公主行宫偏僻的狠,路上看到喜欢的多买些。”
父亲老了,都知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了。
秋南送我到长公主府门口。她突然抱住我,带着哭腔:“小姐,我害怕。”
我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出奇的平静:“秋南,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转身就看见春秧捧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站在车旁,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姐,真甜!”
我替秋南擦干眼泪,轻轻捏着她的脸,也笑了。秋南止住眼泪,一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
她说:“要是都和春秧一样,那该多好啊。”
我望着低头剥栗子的春秧,摇了摇头。
这洪流中,谁比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