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递了帖子过来,约我去慧海寺赏梅。
春秧早早就跑去马车里把暖炉生了起来,生怕我哪一个环节受了冻。秋南一早也把我衣物熏了香,暖洋洋的。我从抽屉里选了个当下最时兴的流苏络子塞进兜里,就出府去了。
昨日夜里又下了一整夜的雪,直到今早也未停。街市开张得早,街上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沿街摊贩都隐匿在迷蒙的水雾里。
春秧抱着我的胳膊直打哈欠道:“小姐,我在火炉里偷偷塞了三个红薯,晚些时候就可以吃啦。”
秋南叠莲蓬衣的手微微一顿:“皇长子会饿着我们小姐吗?”
“也是,那我两个,你一个。”春秧眼睛也没睁开,就接话道。
……
谢晚在山脚下等我。他今日披了件雪白的狐裘,见了我笑吟吟地走过来。
“没料到今日雪也下得这般大。”他撑起一把伞,罩在我的头顶,“雪天路滑,上山容易,怕是下山难。”
“下山难?那别去了。”春秧手里捂着一根烤红薯,脱口而出。
“春秧姑娘,遇事莫打退堂鼓啊。”是那个在江南日日跟着春秧的小侍卫。
“周小鱼,你怎么会在这儿?”春秧果真没听懂我那时的话,“皇长子把你从江南雇做侍卫了?”
“我,自小就跟着,主子了。”周小鱼吞吞吐吐,感觉在说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
春秧朝我眨巴眨巴眼睛,她的脑袋瓜应该一时无法接收这些信息。我刚想开口说两句,春秧就把烤红薯又塞回了马车,拿了把伞出来,坦声道:“小姐,咱们快上山去吧。”
这下轮到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了。
谢晚偷偷拽了拽我的衣角,我见他双眼含笑,实在是不知道在笑什么。
只听他言:“小鱼,你陪春秧姑娘在山下守着吧。天黑若是我们还未下山,你便陪着春秧姑娘回赵府捎信。”
秋南把春秧手里的伞接了过来,把她推开了些:“虽说有根红薯是我的,但你若是想分给人家吃,我那份儿你就分吧。”
山间松柏青翠如常,积雪堆在枝桠上,偶有掉落坠崖的窸窣声,凛冽而过的风声,都显得尤为明显。石阶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虽有雪飘落,但行人不少,便都化成雪水。这一路走得并不艰难。
寺中腊梅开得正好,虽下雪,但赏梅的人也不少。由于慧源师傅在静修,不便叨扰。慧海寺的一间茶室已备好,火炉燃着,一壶热水正咕噜咕噜往外冒热气。
秋南和他身边的侍卫早早跑没影儿了,茶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盘腿坐在榻上,谢晚推给我一盏茶喝。
“等晚些时候,咱们再出去赏雪。”他把手张开,靠着火炉取暖。
我把揣在怀里的络子翻出来递给他,他笑着接过去,左眉轻挑:“阿满,这个我就该挂在床头了。”
我被他说得脸都红了大半,举起茶盏就灌了一口:“你爱挂哪儿挂哪儿,与我何干。”
他似乎特别乐意看见我羞红了脸的样子,他的笑意挂在嘴边久久不能散去。
我放下茶盏,往他那边稍稍挪了过去,直到挨着他的衣角我才停下来。我凑到他耳边轻轻地问他:“为何是他?”
他倒好,一手把我揽入怀中,吓得我一时半刻没缓过神来。他的手臂揽在我的腰上,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我当你要同我说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呢。”他侧着脸望着我,眼里满是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窃喜,“原来只是件八卦小事。”
“哪里是八卦小事嘛。”我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了。
他慢慢松开手,肩靠着我的肩,帮我把皱成一团的衣摆稍微整理了一下。
“刘巡抚为人胆小怯懦,在朝也并无实权。这些年关于他以前的事也是没人说起,我本来也没想从他下手。可惜,他的儿子犯了事,白白送了个机会给我。”他从容道。
“刘巡抚贪财好色,妻妾成群,却又爱子如命。更何况,他只有刘灵甫这一个儿子。所以为了他这个独子,他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刘灵甫我是知道的,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好些偏方、巫蛊之术都是用过。可能是药不对症,模样虽周正,但总些痴傻。
“如今,刘灵甫到了该结亲的年纪,刘巡抚自然要找最好的一门亲事,寻得京中贵女嫁给他儿子。你猜,他挑得是哪家女儿?”
他狡黠一笑,等着我的回答。
“户部侍郎之女,李采薇。”我望着他眉眼带笑,脱口而出。
谢晚笑得更欢了,却迟迟不接下一句。我等不及了,又往前凑了凑:“然后呢?”
“所以,我就送了一份大礼给李耀,替他了结了这桩婚事。”
李耀为人圆滑,定有一千种办法能把这门亲事给拒了,还不会把他和刘巡抚的关系闹僵。
“户部侍郎可不想领你这份情。”
谢晚手里把玩着我刚送给他的络子,他的眼色却变了,冷声道:“刘巡抚在帝京没什么实权,在江南可是凭着巡抚的名头,混得风生水起。江南水患自五年前突然爆发,至此每年都有一笔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