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当空，此时正日上三竿。
如火的太阳让空气都干燥灼热。眼前是大片明晃晃的干枯裸露的黑色岩石，突兀崎岖，宛如盘旋的枯黑巨兽蛰伏在天地之间。
沉域确定已经走进了老君山的地界。
脚下令人不适的岩石存不住水，因此一切都显得炎热荒凉。天地间唯见几株早已枯败焦黑的树干，人烟稀少，鸟兽绝迹。
炎热的天气和眼前几乎只剩黑白的贫瘠使人心生焦躁，让人不得不好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一座高山，又处在中原南部，降雨充沛，无论如何不说福地洞天，至少也得是山清水秀。
怪石嶙峋，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沉域不好御刀行空，足面轻点，在犹如刀锋般锋利的岩石上行走也不算太慢。
很奇怪。越往高处走，岩石逐渐从巨大粗糙变得平整锋利。下面的岩石像从上面坍塌下来的，而上面的岩石……
沉域屈指拂过几块巨岩连在一起的切口。
平整，顺滑。
被人一刀横切出来的。
当然这只是猜测。
眼前又是一大块突兀的岩石挡住去路，沉域终于没了耐心，他右手攀住一块横插而出的岩石，手上稍一用劲，整个人腾升而起向上翻越而出，瞬间攀升了一大截距离。
黑色皮靴触及地面的刹那，沉域便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眼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其横切之深直达整座高山的最底部。
哦，他知道了。
劈山。
最广为人知的是沉香劈华山救母；蓬莱八仙过海曾移山倒海；古载天道为肃清六恶道一箭击破不周山……
关于劈山的故事其实并不多。
有能力又有需求做到这样的神毕竟是少数，何况劈山带来的业果也并非常人能够承受。
要劈山，首先得弑山神。
这里的山神或许已经死了。至少也是苟延残喘，连山中必须的生命都无力维持，难怪出现一片草木凋零的衰败之象。
试着召唤一下山神吧。沉域期望他还活着，不然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交差。
这一下倒有些泛难。
沉域还是凡人时只是个杀人放火的莽夫，他不懂柔和一点的唤神方法，又不敢太过莽撞。他的威压要是降在山上，恐怕会造成二次重创。
蓦地，平地骤然飘起一阵青烟。
倒行了他的方便，青烟逐渐凝聚成人形。
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女子，额前碎发略微翘起，头顶长出漆黑的两角，反射着古矿石冰冷的光泽。她面容姣好，双眼间蒙上了一层白布，近乎朴素的黑色衣裙，从头顶到双脚逐渐从凝实转为虚幻。
太脆弱了。虽然早有预料，但第一眼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她肉身想来早已消陨。余下的魂体都不甚稳定，在空中不断动荡着，周身都显得苍白透明。
所幸沉域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山神神格，他甚至能毫不怀疑，若非这神格的支撑，她下一秒就能烟消云散。
“小神幼溟拜见大人。”她拢手，极其正式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句话有些过谦了，纵使神位再低，她好歹是位有名有份的山神。沉域只是半神，说通俗点就是修炼到极致的凡人，在天界连神位都没有，妄论神格。
“不必。”他沉声道。
“大人……是从玄清界来的？”她戚婉的容颜上显出一丝雀跃，竟让周身难掩的悲戚都柔和了几分。
“嗯。”沉域右手不动声色地划过袖口暗金色丝线镌刻的“玄”字。
“大人有没有见过烛九阴？在上古时我和它是很好的朋友。”她的声音婉转柔和，语速缓慢却出人意料地抚平人心中的烦躁。
“嗯。”烛九阴就是影藏在玄清界边缘长河之下的那只妖兽，沉域不仅和它见过，还和它打过好几百年的架。
“劳烦大人替我向它问好。”大约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她的身体骤然虚幻了一下才重新凝实。
她似乎不太关心他是谁，也不关心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她甚至只是单纯地雀跃于有人能同她说说话。
“沉域。”倒是沉域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山神脸上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茫然与迟钝。
她在上古时期便已化作人形，安稳做了几百年山神，在封神时期肉身便已消散。
沉域出生都是一千多年后的事情了，不认识他是应该的。
“啊。”她轻轻啊了一声。“恕小神孤陋寡闻，不识大人名讳。以后会牢牢记得的。”
沉域没回答。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这劈山的缘由。
……
山神的神色重新变得忧戚哀伤，像永远也化不开的山雪，又像这老君山上如今残余的枯寂败石。
“……大人……可见过清源真君？”
这个问句突如其来，沉域却似乎早有预料。
老君山地处眉州。
眉州清源显圣真君，杨戬。
“一面之缘。”
沉域当年成神时正巧赶上西天王母设宴，他曾于宴会上遥遥见过杨戬一眼。彼时那位威震一方的真君正一人独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