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弱多病,在他不满五岁时便撒手人寰。他吃百家饭勉强长到八九岁,却不想战争与军队随之袭来,往日还算平和的山村隐落于战火之中,一村子的人死的死散的散。
他侥幸逃脱,从此一人漂泊于乱世之中。
他还只是个不满十岁的稚童,为了活命,他什么都干过,小偷,流氓。
与猛犬抢食,被富贵人家的狗追了近半个时辰,最后爬上一根树木才堪堪躲过;因为一块糕点被押在雕栏画栋的楠木柱下,如雨的乱棍落下,在哀嚎声中被打到折了一身的骨头。
他睡过桥洞,食过白雪,穿用稻草编制的衣服,一双脚因为常年裸露变得红肿粗糙,哪里出了血练包扎的衣物都没有。
这些,都是惯常之事。
初时他像苟且偷生的庶鼠,终日因温饱惶惶。他躲在藏污纳垢之处,与乞丐们争抢分食,忍受着时不时的白眼与巴掌,心忧明天不知会不会照常升起的太阳。
说来也怪,在无数次饿到昏厥的时候、冷到全无知觉的时候、被打到全身散架骨头尽断的时候,他曾无数次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可最终都会醒来。
年龄稍长,他渐渐明晰自己的优势与惊人的潜力。
他逐渐疯魔,变成了一只攻击性极强的野犬,任何试图靠近他的人和事都会被他嚼碎了骨头咽下去。
伤害他的人、试图与他抢夺食物的人,他宁愿自己褪一层皮也要撕下别人身上的一块肉。
一开始人们咒骂他是个小疯子,后来逐渐惧怕他。有钱人对他的冒犯满眼嫌恶,只求快点打发他。他得到了好处,逐渐变成了双目赤红的怪物,成了那一带有名的地痞流氓。
他坐在藏污纳垢之处撕扯着夺来的肉,大口喝着着屋檐滴下的雨水。
这时候他也会想到一些陌生又遥远的东西。比如那个小山村,和那个草草离世的老者。
爱和温暖吗 。
他不在乎。
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他曾无数次路过大富人家祭拜的庙宇,金碧辉煌的神佛落座于高堂之上。而他心中神佛不入,唯一眼馋的只有殿前供奉的瓜果肉食。
他不信神佛,因为从没有人救他于水火之中。
后来王朝彻底崩塌,礼崩乐坏,土匪与贼寇丛生。他流落于一山寨之中,凭借骇人的杀意与不死不休的毅力很快成为了那片土匪的头领。
乱世四处硝烟弥漫,他嫌领土太小,又野心勃勃,干脆带领手下的土匪随意加入了一支路过的军队。
军队所过之处流血漂橹,民不聊生。
他嗜血如命,杀人如点豆,长剑所过之处尽是鲜血淋漓。
他憎人厌世,每打下一座城池便会不受控制地屠城,城内生灵尽散,连一声狗吠都听不见。
他见多了哀求和哭嚎,手里那柄长剑终日浸泡在鲜血之中,剑柄上沾染的红色污垢日积月累后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在这乱世之中,他从不在乎平民百姓的性命,因为他自小便活在草芥人命的环境之中。或者说,他曾经也是被视为草芥的一员。
他没有朋友,会因为一只打翻的茶盏就随意打杀掉一位侍女,人们路过他的营帐大气都不敢出。就连他的下属们见到他,眼里也从无敬爱,入目可见只有恐惧和抵触。
他也不屑于有任何感情,因为连他自己都知道,他唯一算得上亲近的上司——整只军队的首领,都只把他当成随用随弃的狗。
可令人惊讶的是他从无败绩。
从未有人教他习过武,可他足够聪慧到无师自通,诡谲狡诈是他天生的禀性,甚至军中能和他过上两招的人都很少。
名震四方的将军也好,魁梧挺拔的勇士也罢,他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他从不失手。
像儿时那样受了再重的伤也能骨肉复生。他在鲜血之中长成少年,多了桀骜疯狂,带着腾腾的杀意一路以刃开道,仿佛天生为了杀戮而生。
鬼将沉域,善隐匿,善杀戮。
这是后世对他为数不多,算得上夸赞的评价。
他一路烧杀掠夺,踩踏过无数人的尸体,推倒了无数或辉煌或潦倒的神佛庙宇。
宫殿内、荒野里,从权贵到黎民。他让绝大多数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直到他站在至高的神殿前。
神殿金碧辉煌,香火缭绕,功德箱里没来得及取走的钱币堆积如山,处处透露出这里曾经的红火与辉煌。
供奉的神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殿前放着一面很大的流光镜。
相由心生,他清晰地看见镜中自己只有十六七岁,但已经足够骇人的,冷漠桀骜的脸。
他仰头,高堂之上神佛笑得和善但讽刺。
他转身,对下属做出一个手势。
身后传来火折子开合的“咔哒”声,熊熊大火冲天燃起,带起一阵滚烫又窒息的热气。木材炸裂的噼啪声在耳边爆响,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整座神殿轰然倒塌。
他从不信神佛。
神渡世人,唯不渡我。
在那一次,他毫无意外地打下最后一座城池,奠定了新一任君主大一统的基础。
他毫无列外地屠了一整座城,城中哀嚎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