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站的不算太远,可惜角度不对,他甚至能分明地看清她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温润而泽的日光下轻微翕动,像振翅欲飞的金色蝴蝶。
“如今硬要闹着拿回他的法力……”玄织还在絮絮叨叨地说。
“那就给他好了。”她忽然出声打断她。
她的声音空灵奇异,明明不似寻常女子娇弱,也不够婉转,却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咔”地一声,正殿中央□□转动,星盘浮上正空。似有机械开合之声响彻,星盘逐渐染上万点星光,一缕彩光飞出,似有所感地极快飞出大殿,落在他的眉心。
一股热流汇入全身,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在长久的法力全无下干瘪的四肢重新氲满生机,仿佛贫瘠的土地被引入韵动的流水。
他眉间闪过一丝欣喜,抬起右手手腕微微扭转,浓黑色的气晕在指尖流转,仿佛地狱的恶鬼即将伸出嗜血的爪牙。
书上说,他手上流淌的这些黑气叫煞气,由生人的鲜血化成。若沾染的多了,便会引来万劫不复。
谁管它呢,他早就万劫不复。
他脸上骤然浮现狰狞的大笑,脸部肌肉牵扯拉伸组成了骇人的图案。
霎时间风吹草动,黑云密集,狂风席卷以致飞沙走石,鸣蝉与飞鸟早就不知所踪,树木似有所感地闭拢枝叶,走兽躲进洞穴,在几乎被绞碎筋骨的压抑中瑟瑟发抖。
他左手蓄势,右手捏紧成拳,全身的法力汇聚在右手拳峰。左腿拉开成弓状,小腿发力一蹬,整个人就如同一支离弦的枳黑长箭般冲了出去。
几乎一霎那,他就跨过几百道长阶,出现在正殿大门前。
他身上的威压让人难以忽视,脸上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喀喇——”汉白玉的石阶纷纷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轰然裂开,如蛛网般的裂纹在石面上蔓延,碎石乱飞,锋利的石块擦过面颊,撕扯出一道极细的血痕。
玄织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身旁的人却没动,沉域甚至感受不到她身上的任何一点法力波动。
劲风卷起她水雾色的衣袂,拳头迅速逼近,就在沉域以为会血溅当场的时候,眼前的女子终于微微转头看他。
他看到了一双极冷的茶色眼睛。
下一秒,她抬手以掌相对,洁白如玉的掌心在空中平推时激起阵阵无形的涟漪,在挨上他的拳头时,似有星辰倒转之力,排山倒海的威压扑面而来,他全身的法力被这一掌击得瞬间土崩瓦解,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
乌云散开,太阳重现,日光扩散至每一寸充满阴霾的土地,鸟儿重新开始鸣唱。
“轰”。
眼前的景物快速流过,他倒飞出数百米远,最后重重砸向地面。
浓密的草坪被他砸出一个深坑。
他嘴里止不住地喷血,五脏六腑似有焚烧之感,下意识地以神识探寻自身,却发现灵魂毫发无伤。
她网开一面。这一掌若是打在他的灵魂上,他怕是当场魂飞魄散。而如今虽说如此狼狈,却不过只受了点皮外伤。
他有些怔愣。
在凡界十余载,他好像从未到这般地步。他自诩天下无敌,即使少年,十多年也从无敌手,这还是第一次在交手中落得如此下风。
他躺在地上,眼前是透亮湛蓝的晴空。
忽然,他仰天大笑。
他笑得太猛烈,嘴里又含了血,一边笑一边止不住地咳嗽,心肝脾肺似乎都快要在他猛烈的咳嗽中被吐出来。
“……多亏阿姊出手。能修行到他那一掌的地步,整个天界都怕是难有敌手。当然,也是远远不及阿姊您的。”
“嗯。”
清泠泠的声音在空中起浮,点过流云,抚过飞鸟,拂过潋滟花色,扶起由日光一手打造的锦绣大道,遥遥传来。他耳蜗嗡鸣,却听得清晰。
她显的过于寡淡,似乎对他毫不在意,仿佛刚刚那一番对局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她手下留情的那一掌也只是一时兴起。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无可否认,她看不起他。
他感到恼怒,却有些无端惶恐。
“殿下说,送你回半山腰处。从今往后望你诚心改性,养性修身,早日正式飞升成神。”
玄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还来不及反应,只突感凉风拂面,眼前一片斗转星移,接着,便处在了苍翠密林之中。
这里是他临时的居所。
曾提起过玄织以免他和旁人产生冲突,将他安排在偏远之处。这里离人声鼎沸处不算远,却设有迷阵。
荒古的密林中枝繁叶茂,古木参天。
一座不起眼的木屋矗立在其中。作为一隅很小的居所,神仙又不用吃饭如厕,于是整间屋子里只用一小块地方存放了一方卧榻和一团打坐用的蒲扇。
其余的大片空间,堆满了许多古籍。
古籍大多是神史,他没功夫看。只有一本封面绘着“玄清”二字的书被他拿出放在了蒲团之上,如今正被徐徐清风吹拂,书页哗哗翻动。
书很薄,纸张也早已泛黄。
内容也很简单,史官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词汇歌颂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