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153年,3月。
电子闹钟机械的声音在隔离区回荡,残酷地提醒人们自由活动时间已到。
接连传来两三声枪响,不知道在哪块爬满藤蔓的灰墙上,又多出一块鲜红的颜色,以及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的人。
D区街道两旁稀疏的行人小心翼翼地赶路,在下一个钟声响起之前,人们必须回到集中管理营进行每日感染检测。
这里专门圈禁有感染风险的外来者,如果白天从一圈圈冰凉的铁丝网前经过,很容易看到一辆又一辆载满尸体的军用卡车飞快驶出。
即使这样,依旧有人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想要进入隔离区。
宁愿死在隔离区留一个全尸,也不想在野外被怪物撕碎。
而在A区——
身穿统一白色连体服的孩子们在双眼闪动着红色警示光的孵化师的驱赶下依依不舍地离开温室。
孩子在孵化师伸出流通着电流的机械手臂前将纸飞机飞到温室对面的喷泉,几乎是同一时间,喷泉的水柱戛然而止。
停在空中没有支撑的水滴,直直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士兵豪治总是在看完最后一滴水落到地面才离开前往城门。他想象自己是那水滴,总有一天也会身下失去支撑,重重摔在地面上。
脑浆也如水滴放射状溅开一般,将泥土染成红色。
豪治看向面前升起的蓝色太阳,天空像被割破了喉咙般极速地哀鸣着,流下一滴蓝色的眼泪。
他想起隔离区有个古老的传说。
太阳曾是红色的。
是血那样红吗?
他费力思索着,旧世界的人们,是否也生活在蜂巢一般让人透不过气的蜗居里?
豪治无从考证,因为在隔离区找不到任何关于旧世界的书籍影像,就连拥有对旧世界记忆的老人,也会被抓去实验区,清空了记忆再回来。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成了一个需要消除记忆的老人。
豪治想他不会有那一天的,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会提前变成一滴水。
在此之前,豪治最期待的是每日在驻扎地前领取补给。
他到的不算早,因为他常去的一号窗口几乎不用排队。
士兵们都在二号窗口,那里的工作人员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头浓密的黑发,身材轻巧,总是笑嘻嘻地和士兵们插科打诨。
所以年轻的男人们宁愿挤在一起等待,一号窗口只有几个着急去值班的士兵和豪治。
“豪治下士,这是你的补给。”
女孩平静的声音没有多余的起伏。
从窗口递出补给的手带着白色手套,豪治弯下腰,能从窗口看到女孩胸前的名牌。
她叫穆春。
穆春从来不会对豪治说多余的话,这却让豪治一颗沉寂已久的心灵为爱颤动。
女孩黑色的发尾在胸前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扫过豪治的心。
过了补给站,还需要接受感染检测才能到城门口。他负责在城门口检测每日进入隔离区的人类,住他隔壁的老兵曾说,这是一项危险的工作,伪装成人类的异种会想方设法混进隔离区,在城门口引发暴动。
但豪治上岗两年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很想找到老兵再问问清楚,不过从那之后他再没见过老兵。
在这个世界,走着走着就死了,这样的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豪治咽下压缩饼干,麻木地看着眼前亮起的绿灯。
隔离区已经很少有异种出现了,这都得益于国际联合政府指挥官的“异种清除计划”。
八点的钟声在隔离区响起,城门五道检测卡口同时打开。
比起北洪洲危险丛生,西嘉洲野蛮封建,南修洲荒无人烟,拥有国际联合政府的东归洲是人类最佳生存空间。
东归洲每日会允许五十人进入隔离区,这些人中包括从隔离区出去再回来的人,他们出示身份卡,在感染检测无异常后可进入隔离区。
而从外面逃亡到隔离区的人,感染检测一旦显示异常,就地处决。检测无异常,还要经过七天隔离,方可办理身份卡,成为隔离区的正式居民。
在豪治面前接受检测的是一对母女。
母亲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血迹凝固在上面。豪治知道,这是沙尘暴所致,整个东归洲,除了隔离区附近,其他地方白日遍布沙尘暴。
小女孩却被母亲保护得很好,她站在检测区前,怯生生摘下口罩,露出白里透粉的脸蛋。
绿灯亮起,两人顺利通过了检测。豪治让她们出示身份卡,母亲告诉豪治,她们是从南修洲来的。
最近多了不少从南修洲来的人。豪治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他只需要给他们盖章即可。
豪治在母女俩手背处盖上“南修外来者”的蓝色印章,母亲抱着女孩向豪治鞠躬道谢。
五六岁的小女孩擦掉母亲眼角喜极而泣的泪水。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枪响,接着是人群尖叫的声音,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
女孩没有躲,只是被枪声吓得一激灵,替母亲擦泪的手停在空中。
“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