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边是一盆枯萎发黄、积满了灰尘的仙人球。那套过时的布沙发上则堆满了各种书本和资料。这个本就色彩贫瘠的房间在屋顶那盏冷光灯的照耀下压抑得逼人窒息。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可即便她刻意避开男人的脸,他的质问仍像佛咒一样不住地往脑袋里钻。
她不知道照实交代后,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父亲会怎么对待自己,长大后的江弋棘又会怎么看待她?那时的她还没有如此清晰的考虑,她只是在心底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而且大错特错,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掩饰自己的错误。
可那时的她还没学会撒谎,人类推卸责任的本性趋势着她忿忿道:“爸爸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从前的爸爸,晚饭后会和她下跳棋,睡前会给她讲故事,当她钻进桌子底不愿洗澡的时候,他会像变魔法那样,用沐浴液加水吹出五彩的泡泡……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爸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连她也记不得这些回忆是现实,还是说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她都快要记不起爸爸的长相了。
假如他能常回家,多陪陪她,她大概也不会感到那么强烈的落差感,或许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男人亦怔在原地,他的目光复杂极了,时而忧伤,时而忿忿,还若隐若现着一丝恐惧。他没注意到不及腰的小江弋槐的眼中也流转着同样的目光。
夕阳裹挟着的母亲的身影从此成为了年幼的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此后她似乎对别人的质问产生了PTSD,那种恍若回到了那一夜与父亲对话的场景的幻觉,让她从心底感到弱小和无力。
然而更糟的是,背负这一秘密的痛苦并没被时间冲淡一丝一毫,只因当时的一个选择,她永远失去了说明真相的机会,面对父亲偶尔的关心、面对江弋棘对自己的依赖,她只会觉得肩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她也想开心时就大笑,可总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这个家庭本该更幸福、更欢乐,而破坏了这一切的人就是她。
她并没给出董明想听的理由,而是忽略了办公室的场景、忽略了师生的身份,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直至冲出办公室一口气跑到楼下,她才发觉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心里的苦闷无端的又多了一层,一时竟忘记了躲雨。
“你没带伞吗?怎么站在雨地里?”一个带着几分俏皮的少女声音响起,下一刻,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高举着伞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连同眼里一点雾蒙蒙的水汽一并收敛,而后眯着眼似乎在脑海里用力翻找对面前这张有些面熟的脸孔的微弱印象。
“啊,我知道你。你就是坐我前面那个,叫……”记忆总是在在最关键的时刻缺席,这句话不假。
“我叫陆鹿。”女孩并不介意,眯着眼微笑。
江弋槐甚少在意身边那些没交集的人的喜怒,不知怎的看到她弯弯的眼睛,她的心中忽然感到一丝安慰。
“今天下雨,恐怕连打球的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江弋槐看她给自己举着伞辛苦,于是换作自己打伞。
“我给我同桌带作业,在等他。”
“你同桌……那不就是关攸攸吗?”
“对。”
“那货早走了,跟那个教英语的女的一起,说是要去咖啡厅讨论稿子的事,不过一听就是在鬼扯,说到底不就是想泡人家嘛……”江弋槐口无遮拦地吐槽着,却发觉陆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她连忙改口:“你给他带的作业呢?”
“在包里。”
“给我。”
“啊?”
“给他撕了去,你见他什么时候自己写过作业啊?不都是抄吗?自己去泡妞,还让别人每天给他带作业,给他脸了!”江弋槐说着伸手要夺走陆鹿抱着的本子册子卷子,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于是劝慰道,“你别怕,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撕的!惯他毛病!”
“不要!”陆鹿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向江弋槐扑过去,力气之大竟将她举着的伞一并撞飞,她惊讶地眨眨眼,这女孩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这么大的劲?
陆鹿小心翼翼地将作业统统收回包里,生怕沾湿了哪一本似的。
江弋槐看着她忽然觉得好笑,竟不顾场合地放声大笑起来:“你该不是……喜欢那个姓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