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人刚在位置上坐下,只见关攸攸捏着鼻子,一脸鄙夷道:“刚从工地回来?”
“没见过灰?第一次来参观地球?”
“人地球可不给你背这个锅,人家灰大了还知道下场雨清洗清洗。我寻思接地气是好的,可没让你直接进地府吧?”
“可别,我可不敢上你家做客。”
江弋槐和关攸攸正吵得火热,坐在讲台写作业的明希忽然开口管纪律:“开始上自习了,请大家保持安静。”
她和关攸攸只好各自低头看书。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无名火,看书也不是书、题也不成题,索性一拍桌子背着东西上那个走廊尽头的教室去了。
她把摞在一起的桌椅一张张排好,又是扫地、又是拖地,然后又把桌椅都擦了一遍,除过后黑板上的“刘海山大傻逼”之外,这俨然成了一间全新教室。
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些所谓的优等生的讨厌嘴脸,但这次并不是用罢学的方式,她要让那些人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优越感到底有多可悲。
一连几日,江弋槐和几个后座邻居的话肉眼可见地日渐变少,和楚江川说话无非是问题,至于关攸攸和赵长煦则彻底沦落为点头之交。白天听课还老老实实在教室,只要上自习,她就背着东西躲清净。
这日下午,江弋槐仍旧背起书包要走,临行时才发觉桌上的钥匙不见了,她在背包、抽屉里都翻找了一遍,确认没有找到,于是问道:“有人见我的钥匙了吗?”
关攸攸闻声倒是比被直接提问的楚江川还积极,转过来道:“钥匙没有,礼花倒可以去买上两炮庆祝一下。这么多天我还当你丧失语言功能了呢,说说吧,都上哪躲懒去了?”
“对牛弹琴。”江弋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哈哈,长煦哥哥可给我讲过这个词,你骂你自己。”
谁知这时赵长煦正好从后门进来,撞上这一幕,将手上的水珠往关攸攸脸上甩,笑说:“我跟你讲那些正经的没见记住一个,歪门邪道的倒是会活学活用。”
关攸攸躲闪着仍厚着脸皮道:“我可全当长煦哥哥在夸我啦。”
“对不起,草率了,我还对牛弹琴,我就该庖丁解牛。”江弋槐自知这群邻居是不靠谱的,于是也不再问他们,准备直接去那教室看看,大不了翻窗进去,钥匙之后再找也成。
她一出门恰好碰上明希迎面而来,她别开脸看向走廊外侧,假装没看到他,明希却主动问道:“你又要去那个教室自习吗?”
“这就叫塞翁失马,表面上看我是被安排去擦黑板,实际上获得的是vip专属自习室,宽敞还不用被人叨叨,可遇不可求。”江弋槐说着,露出个自我陶醉的表情。
“你果然是生气我那天说了你,”明希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听到了她的发言之后,忽然放心下来,由是反应在脸上的有把握的神态,“我并不是针对你,当时班里有几处都在窃窃私语,而且董老师就在后门向里看,所以我才不得不提醒一句。”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谢谢明大班长!”江弋槐并不领情,只是急于脱身,所以才装腔作势地笑说着,随后便赶着转去走廊的尽头。
她只是抱着试一下的念头随手拉了下门把手,只见铁门吱呀一声被轻易拉开。她一面挠头,心里疑惑,自己居然会忘记锁门?一面又产生了闹鬼的念头。
直到她把东西在一张桌子上放好,手里的签字笔也已经就位,正要开始写作业,偶然抬头才忽然发现前黑板上用白粉笔工整地抄录了一首《兰亭集序》。
她不禁走上讲台一字一句仔细研读,之后又转身去看粉笔盒,里面全新的粉笔中唯一一支用掉大半的显得突兀极了。她将那支粉笔握在指间,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她急忙三两步跑回座位,将语文总复习资料翻出来,找到那篇文章,又是看原文又是看解析,她还从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读懂一篇古文。无奈的是教辅资料的解析是不能把饭嚼好了喂进人的嘴里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应试的,每字每句都因为过分严谨,而显得生硬刻板且浅尝辄止。
但她却从大段大句文字中感受到一种近乎朦胧的情感,“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人生尚且在俯仰之间,“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是喜,念及“死生亦大矣”又转而化为悲,由此可见悲喜更是此一时彼一时,这样的悲喜之事置于人生是微不足道的,置于人类的历史观中更是不值一提。在这样的格局之中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够释然的呢?
她只体会一二,却已觉得快然自得,自此她再也没躲去那间教室,能和几个邻居一起学习,学烦了打趣几句,已然是最惬意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