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消了念头,十娘的心却沉甸甸,一点也不高兴。
然而美人就是美人,高兴时是一种美,姿态凛然拒人千里之外也是一种美,甚至这种态度放在见多了青楼女子的孙富眼里别有一番滋味。
孙富的眼睛当即就亮了。
依依不舍望着十娘离去的背影,孙富脑子转了转,又再次拉着李甲去吃酒。李甲因惧怕老父,一直拖着回家的时间,闻言高兴的去了。
打蛇打七寸,觊觎十娘的孙富一上来就提起了李甲的父亲,让他脸上越发的愁苦。
不断的唤醒李甲记忆里对父亲的恐惧,满意的看到李甲的踌躇不安,孙富却并没有立刻提出他的想法,反而转问李甲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凉拌,不是,当然是托人向父亲说情,给个双方和解的台阶。
孙富作为商家,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李甲的种种计划都被他挑出漏洞,最后直把他慌的向孙富求助。
这时候,孙富才施施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先说好,我没有其他意思,提出的方法也是为了兄台好。”
“那是自然”李甲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急忙点头表示理解。
“子先兄愁的是令尊,但山高路远,令尊也可能听错了消息。”
“你是说?”
“令尊以为兄台沉迷花巷,可要是兄台带着金银回去,只说在用功苦读,疑惑出了什么事,那令尊——”
“父亲只会以为是其他人嫉妒我”李甲被孙富描述出的画面鼓舞,精神振奋,可下一刻他又不免发愁,“可金银还有十娘……”
口中喃喃说着,他忽然若有所悟。
孙富见他明白了其中关窍勾起嘴角:“愚弟刚好不缺钱财,我替兄长照顾尊宠,兄长携银归一家团聚享受天伦之乐岂不是好事?”
“这……”
见李甲犹豫,孙富又添了一把火:“女人向来水性杨花,若是按兄台先前计划,杜媺她声名远播……”李甲紧皱眉头不大相信,孙富转而道,“即使丽人她自己没有意愿,其他的纨绔公子可不这么想……”
面对李甲的沉默,孙富满意的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放到他张开的掌心,替他合拢。
孙富微笑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
“所以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十娘冷冷的看着站在他身前的男人回避她眼神。
似乎被她的话刺痛,李甲烦躁道:“你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孙兄也是好心……”
“好心?”
好心到觊觎所谓兄弟的女人?
十娘的胸口燃烧起冲天的大火,似乎要将什么东西烧着才罢休。
出乎李甲意料的是,十娘很快平静下来。
若是十娘发脾气打骂他李甲都不奇怪,可这样极端的平静反而让他惴惴不安。
将情况说与孙富听后,孙富沉吟了一会也觉得蹊跷。
“到晚上再看看。”
不论十娘她要做什么,总归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不了天。
或许是两个人都将得偿所愿,高兴之下,两个人碰杯饮酒。而到了晚间,不出他俩所料,原本停泊在岸边的船忽然动起来。
“十娘居然会划船?”李甲愣了下,忽然记起她好像说过曾是渔家女。
复杂的心情仅仅一瞬,“追上去”李甲点点头跟着孙富上了他的船。
夜晚的江面倒映着圆盘般的玉轮又被船桨打碎,银白色的月光带着无尽的寒凉融入水中。
出乎李甲和孙富意料的是,他们紧赶慢赶追的船正停在江心,十娘正面无表情坐在船头。
他们试探的靠过去,望着江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十娘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到十娘这种如同枯木的状态,两个人对视一眼,李甲心里咯噔一下试图安慰:“十娘你不要想不开……”
好在,十娘并没有维持那种态度多久。
她没有管站在船头的两个人转身从身后抱出一个木箱,李甲定睛一看,正是来之前十娘那些姐妹所赠。
联想到如今的情形,李甲尴尬的垂下眼,却听到旁边孙富的一声惊呼。
李甲抬头望去,只见描金的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的金银玉饰。一层又一层,依次打开,玉箫金管,珠钗宝簪,配合飘渺的水汽,只让人惊疑在梦中。
满箱的财宝迷了李甲的眼睛,即使他是布政家公子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财富。
他还在愣神,却听到身旁青年痛彻心扉的惨叫,李甲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十娘竟然无视了这些让人目眩神迷的财富,将它们倒入江中!
“这这这!这简直暴殄天物!”李甲和孙富都满面痛心扒住船恨不得跳进江里把她捞上来。
忙活了半天,实在无法,两人转而把怒气转移到十娘身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如何?”
“你!”李甲被十娘逼退一步,你你说了几遍却说不出别的话。
“这是我的东西自然由我来处置,就像我自己,我自己赎身,别人凭什么卖我。”
月光下,十娘的眼神仿佛淬了月光,满满的寒凉,李甲不由又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