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汎秀正要问些别的,突然心生一念:苗字是本多的鹰匠,莫非……?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小人本多弥八郎俊正。”老人不解地答了一句,随即辩解说:“这个苗字是上上代的领主老爷赐给先祖的,并不是小人大胆私自取的……”
汎秀微微颔首道:“我想起来了,几年前的确见过你一次。”
那时候,扔下的赏钱都不肯去接,现在却主动凑上来求职,看来这几年过得实在不甚如意啊。难道松平夺回了三河,手下的人却过得比今川统治下还要差么?
“是是是……”
老鹰匠谄媚着接过话头,也不知是否真的记起来了,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话说……你现在如此高龄了,儿子们还没出来独当一面么?”
汎秀如此询问。
“说起这个小人实在惭愧,要不是靠着附近的坊主,连两个孩子都未必能养活……”
“坊主?”
“噢,就是净土真宗的大师们。”
净土真宗,终于找上线索了。看来并没有想错。
一番攀谈下去,那老鹰匠自觉得身份低微,也毫无保留的想法,将家底一五一十透露出来。他那两个儿子,一个叫做本多弥八郎正信,年方二十出头,另一个叫做本多三弥左卫门正重,才十五六岁。当年家境难以支撑,全靠了一向宗的扶助,才勉强养活妻儿。
“既然附近坊主们如此乐善好施,何必急着迁走呢?”
“这个……”
“其实我也是看到各地的寺社,口称佛祖,却只知侵吞地产,蓄养僧兵的无耻行径,方才出来寻找一方净土的。”
汎秀十分诚恳地表示。
这个名叫本多俊正的老鹰匠,犹豫了一番,环视左右,终于小声开口了:
“最近新城主连续杀了好几个行善的坊主,所以现在村子里都乱了,还有人说想要造反……我年纪已经太大了,不想再折腾进去了。”
平手汎秀只是不断微笑着听进去,却没有表示任何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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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应仁之乱以来,扶桑的历史走入战国时代,庄园制的经济逐渐崩溃,原先的庄头、地侍逐渐被大名的奉行取代,贯高制和兵役制之类的规章,在各地流传开来。早期的庄头,多半是同村的富户地主,虽然也有些欺上瞒下贪污赋税的行为,但碍于乡邑的情面,一般还不至于残酷剥削。不过进入乱世之后,领主们彼此征战不休,为了扩充实力,大肆地从领民身上榨取利益。在苛政的地方,农人一年辛苦下来收获的粮食,大半要缴纳上去,又要在农闲的时候承担相当沉重的劳役和兵役。
这些没有苗字的平民,努力工作的同时,还被称为“贱民”。领主手下的武士杀死了农人,最多只是受到一阵斥责而已,流窜各地的野武士,则更是嚣张,甚至会明目张胆地劫掠。
商人的行径也与武士异曲同工。因为交通不便的缘故,各地的“座”把地方保护主义发扬了最高限度,肆意控制物价,特别是控制了衣带、食盐这些日用品的特权商人。
实在无法忍受的农民,纷纷以村为单位,结为互助团体,企图稍加对抗,不过这种缺乏组织性的自发行动,往往收效甚微。
这就给一向宗——也就是净土真宗的传播创造了最好的现实基础。
佛教东传入扶桑以来,由于种种原因,一直向着世俗化和简单化的方向发展,而净土真宗就是这种畸形发展的极致。宣传“恶人正机”理念,只须每日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即可消除恶业,往生净土。僧侣到村庄里传教,把百姓组织起来讲经。然而大字不识一个的农人哪里懂什么经文呢?最终讲经变成诉苦大会,诉苦大会又变成发泄情绪的骂场,最终这些情绪演化为了实际行动——百姓们终究开始不满足于来生的幸福,而要追求现世的利益,于是宗教集会变成了一向一揆军,驱逐领主,烧毁其他宗派寺社,拥立自家坊主执政。很多无法出头的下层武士,也出于各种原因加入到这种暴力活动当中。
有趣的是,本愿寺的历来的上层,都不赞成发动一揆,但是下层涌起的浪潮,却是连他们都无法阻止的了。
……
看过了手头的资料,平手汎秀觉得,如果不亲自去三河,见识一下一向宗的面目,恐怕并不能取得准确的情报。仅仅凭借“恶人正机”这四个字,就有如此威力么?许多参与到一向一揆的农民,恐怕根本都不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吧。
于是立即招来了经常被派出去进行侦查工作的服部小藤太秀安。
“三河一向宗活动的位置,你都弄清楚了吧!”汎秀径直问道。【愛↑去△小↓說△網w 】
“是。难道殿下您……”
秀安脸上讶色一闪而过,归于无形。近年来他算是越来越沉稳了。
“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三河。”
“这样的话,在下有两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