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禄、福利待遇和出阵津贴,以年、季、月为单位发放,将“兵农分离”后的职业士兵,进一步变成依赖行政组织,有固定收入的体面人。这对军队的战斗力未必有什么帮助,但能大大强化其在政治上的可靠性。
平手家的旗本部队没有明确作出“不得掳掠”的法度,却有“在役时不可无故离开军阵”的严令,以及目付、军监负责监视,变相起到了作用。
普通足轻一次非法劫掠所得,大约是数十文到二三百文的程度。只要让士兵觉得不值得为这么一点收获而冒风险,类似的现象就能逐渐杜绝。
总而言之,在这持续的驻扎过程当中,九鬼的水军,和泉、三河的“新参众”,及纪伊佣兵都开始成群结队地开小差了,人集体找百姓打秋风或调戏良家妇女的事例屡见不鲜,甚至偶尔有中级的干部带着一二十个部下,连理由都懒得找,大白天公然踏出营帐,外出闲逛,乃至喝花酒、夜不归宿。
佐佐成政、岩成友通的部队要好一些,没有出现太过分的情况,但小幅度波动也是免不了的。再怎么严厉耿直的人,也无法在缺乏相应制度与组织的情况下,与一个时代的社会风气对抗。
只有平手汎秀的亲兵众三百,旗本众一千五百,还维持着相对整齐的军容,除了先后有十余人生病就医外,绝大部分士卒都处在随时可以投入作战的状态。也是因为这支直属部队的震慑与表率作用,杂牌军才不至于彻底乱掉。
当然肇事者也不傻,没几个人选择在安宅信康等人的地盘闹事,都跑到敌人领地去欺男霸女。平手汎秀派人盯过,却没出手管,笼城兵则更不会跑出来为几个受害平民伸张正义。一时淡路国的大半地域,都成了乌烟瘴气、无法无天的状态。
眼看着麾下军势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平手汎秀却仍按兵不动。一些与力和家臣坐不住来请战,也遭到或委婉或直接的拒绝。
因为在他看来战机还远远没到。
志知城、庄田城里的守军,显然面临着后勤的危机,但一时半会还不至于饿死,需要更长时间的围困,现在去攻城,那是脑子有问题。
而阿波国胜瑞城下,筱原长房的大军,也同样引而不发,虽然早早发布了行军安排,却毫无动身迹象。
双方相距大约七十公里,隔着一条海峡,不约而同的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
时间似乎是对平手汎秀有利的,缺少粮秣的守城军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生变,筱原长房如果不出兵的话,就只能坐视淡路国全部沦陷。
理论上,敌方才应该是更着急的人,平手汎秀所预先设好的后手,就是基于此。可以说,只要筱原的大军远离阿波国,平手便赢了一半。
不过,他也能理解属下们的担忧。
万一两座城的守兵坚持饿死也不动摇,反倒是自己这边先丧失军心呢?届时筱原长房再来偷袭,该如何是好?
先强攻下一座城,让弟兄们见见血,到城里去掳掠一番,才能维持较高的士气。
扶桑史上,颇有一些著名战例就是这么诞生的。占据主动的一方久围不克,兵将松懈,反遭奇袭,一溃千里。
况且平手军的人数并不比敌人多,完全是依靠战略行动来占据先机,这么一点优势是极其不可靠的。
但是,平手汎秀仍然定兵束甲,不为所动。他内心认为应该先搞清楚敌军坚守不出的原因。
如果是筱原长房觉察到了后续风险,而坚持不肯离开阿波国的话,那倒也没什么不好,两军静静对峙三个月,淡路国就需要改姓平手了。
如果对方是因为客观上的限制,而不敢轻举妄动呢?
一个理智的人永远不应低估自己的敌人,但也没必要高估他们。
在这紧要关头,军营中忽然又迎来了一个新客人。
……
“三好山城守康长之孙,三好长俊?”平手汎秀看着名刺,脸上显出玩味的神色,“又是个三好一门众里面不起眼的小辈。为什么换了使者?难道是之前的长嗣被发现了吗?”
面前这人化装成了渔民,衣着打扮都显得很寒酸,但并不像三好长嗣那么狼狈,看上去年纪也要稍微长一些,面相较为沉稳,听了一句讽刺,也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下拜答道:“让同一个人反复出现,确实有泄密风险。再加之长嗣他年少无知,冲撞了平手监物大人,故而我们商议之后,接下来就由鄙人前来为您效劳了。”
见到这不卑不亢的回答,平手汎秀也展示了一下礼节,微微一笑,摇摇头说:“为我效劳可谈不上,还是先说说正事吧,不知道我说的那些条件,你们商量得如何了?”
几日之前,汎秀借着河田长亲的嘴,提出了“割让赞岐半国,三好长治与十河存保择一为人质”的苛刻条件,令当时的使者三好长嗣怒火中烧,举止失态。
但今天的三好长俊,却仍是一脸恭谨:“其实是否答应您的条件,并不重要。因为割让土地的条约,以及人质的献上,都只是锦上添花,唯有双方的实力,才能决定一切。就算本家把整个四国都献出来,您又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去拿稳呢?”
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对于不好回答的问题,就先推脱,而且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