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恩见大父态度甚坚,一时也无法,正要命人上前拿下洛千淮,忽然有人挤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快速地出示了一个物件。
他神色一凛,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忤逆一罪,载在国朝律法之中,乃十恶罪之一,犯者处以绞刑,从无宽宥。”
大父大母与二叔二叔母闻言,面上都露出了得意之色,三叔与周围的里民却都有些不忍。
“然,律法亦明文,所谓忤逆,必由父母出首方可定罪,并未言及祖父母与叔伯也有资格出告。吾身为一里之长,自也不会将这等无稽之事上报乡县。”
他说到这里,环顾了周遭人等一圈,最终定格在洛千淮的面上:“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洛千淮大喜。她刚才始终垂着头,并没有看见那附耳提醒之人,只道是这最担心的一道坎儿,全仗着里正给化解了,心中既庆幸,又感激。
她郑重地拜伏下去:“多谢大人秉公决断,小女感激不尽。”
“回去吧。且看顾好你母亲的嫁妆,好好照顾两个弟弟。”郑恩说着,便举步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在人群内外查找着方才那人,却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马车在泥水中徐行,公子的咳声不停。
侍从终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公子,苍不明白。”
“嗯?”
“那女子所言不尽不实,公子为何仍使我出言相帮?”
“律例本就如此,只是里民知之不详罢了。”
“可……您素来并非心软之人。”
公子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却已岔开了话题:
“都安排好了吗?”
“对方已经吃下饵了,算算时间,人应该已经到附近了。”
“很好。”
洛千淮拖着近乎僵硬的身体回了家,还未接近柴门,便闻到了一股极浓郁的鸡肉香。
这就是她死活推拒了要送她回来的邻里的原因,总不好让大家发现刚才同情的对象,其实在家里炖了一大锅鸡吧?
这非年非节的,委实有点说不过去。好在这间茅屋相对偏远,周边并没有紧挨着的邻居,所以倒也还能保证隐私。
两个弟弟早早地守在门前,将她死命地架了回去。
家里存的干柴本就不多,又被雨水浇湿了大半,所以洗个热水澡根本就是奢望。
洛千淮擦干了头发,换了身干爽的麻衣,忍着疼痛处理了右手上的伤口。
怪不得当时疼得那般厉害,原来第五掌骨果然骨折了,这会儿已然高高地肿起。
清了创,又费劲地做了手法复位,简单地包扎固定,她这才察觉自己饿得打晃。
刚才在路上,周老的长媳追了上来,塞给她几大片饵饼。
此刻她就着半片饵饼,喝了大半碗鸡汤,才总算暖和了过来。
鸡汤里按着她的要求,加了整整两颗大姜,味道辛辣得很,驱寒的效果却相当不错。
多日水米未进,肠道孱弱不堪,自然不可多食。
洛千淮是医生,能够管得住嘴,洛萧和洛昭却根本停不下来。
本就是长身体的阶段,之前又饿了那么久,见了肉与饼哪里能忍得住,直到连锅底最后一点汤汁都刮尽了,仍是意犹未尽。
洛千淮也没有劝阻,只是在饭后为二人按摩了合谷与内关穴,缓解了肠胃的饱胀不适。
合谷穴可解胀气、助消化,内关穴消腹胀,抑反流,皆是治疗伤食的不二之选。可惜她现在没有金针,不然效果更佳。
收拾完碗筷,洛千淮打开了匣子,与两个弟弟一起清点起财产来。
这饼黄金大约有后世的半斤重,可值上万枚铜钱,又是征和年间的限量版纪念币,极具收藏价值,所以暂时还不宜变现。
首饰也一样。铜簪也就罢了,糖白玉镯应该能值上不少钱,可那是原身母亲留下来的,也不好随意出手。
看来看去,还是五株钱最好,人人喜欢,方便实用,花了也不心疼。
匣中一共有四百五十六枚五株钱。洛千淮数了二百枚递给洛萧,作为下一年度的束脩。
也就是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才能明白读书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寿泉里太小了,根本撑不起一家里学,所以洛萧要读书,只能步行到十余里外的东源里去。
东源里是远近闻名的大里,也是太平乡唯二的里市之一。每到会日,周围五六个里的人都会赶过来交易,热闹非常。
也因为如此,东源里的房舍价格,就要比寿泉里贵得多,束脩自然也水涨船高。
这二百五株钱,只是束脩礼中的一部分,额外还需要采买腊肉、芹菜等礼物奉送先生。
教材要自己抄,笔墨与竹简得自己买,要是住在学馆宿舍,还得额外付寄宿的费用。
洛千淮想了想,就额外又拨出了五十枚钱:“后日缴了束脩,你便到里学寄宿,这些是十日的生活费。”
洛萧连忙推拒:“不用的阿姊,我还像之前那样每日走读便好。”
“天越来越冷,来回三十里路也太远了。”洛千淮说道:“有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不如把心思多放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