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张姓商人一心寻死被人拦下,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还救我做什么,就算苟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诸位,请听我一言。”洛千淮走上前去:“之前我们夫妻蒙大家相救,又一路同行,也算是与诸位有缘。之前我们便说过了,夫君家中,在这沧州亦设有分号。诸位若是信得过我们,便让我夫君派人,将大家的货物全部收了。至于价格方面,也都好商量。”
她一边说,手就挽上了墨公子的小臂,暗暗地掐了他一把。
墨公子明白,洛千淮心软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但这对他而言,不过是鸡毛蒜皮大点儿的小事。
他素来冷性冷情,并不会把这些人的悲喜放在心上,但若因此便能让她放心舒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洛千淮的话,瞬间让众人已经沉到低平线的心情,再次生出了期待。
严叟热切地望向墨公子:“莫公子,令正所言,可是真的?”
通铺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巴巴地望着墨公子的薄唇,等着其中即将吐出的决断。
墨公子没让他们久等。
“内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淡然开口:“稍后我便让人过来,与各位接洽。你们可以提前将货物及清单备好,下午直接交割。”
眼见小行商们口唇翕张,似乎很想要说点什么,墨公子又淡淡地加了一句:“相识一场,给大家一个小小的建议:交易一完成,就立即离开沧州,越早越好。”
话音落地,他也不理会严叟等人七嘴八舌地吐露着感谢溢美之辞,拉着洛千淮直接出了脚店,登上了早就候在外面的马车。
严叟等人并没有等待多久。不过盏茶的功夫,外面便来了一位胖乎乎的商人,带着账房跟几名精明强干的伙计,口称是莫公子派来的人,要与众人交易。
严叟见那人衣着富贵,手指上带着硕大的青玉扳指,看上去很是有些面熟,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他的身份。
倒是那脚店的掌柜,在见到来人之后先是一愣,继而狠命地揉了揉双眼,紧接着便似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奔到那人面前,深深地一躬到地:
“竟真的是沈老板当面!您怎会亲自来峦城这种小地方?还特意光顾鄙店,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掏出怀中的帕子,就势跪地为他揩拭对方鞋面上的尘土。
“小店粗陋肮脏,本不足以接待贵客,还望您多多包涵......”
他动作极快,擦完鞋子之后又将人向着大堂内位置最佳,也是最宽敞的一张案几引了过去,顺便一脚踢在了愣愣地候在一旁的伙计屁股上: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取茶,就是我珍藏的那饼小团茶,还有那套梅子青的茶具.......”
“不必麻烦。”沈老板摆了摆手,语气神态均十分平易近人:“只是借贵店之地,与人谈笔买卖。”
他说着,转向严叟,温声道:“贵商队的货物都已备好了吗?”
严叟自从从脚店老板唤出“沈老板”那一刻起,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呆滞状态,一直到了这一刻才回过神来:“您莫非.......是沣丰商行的沈老板?”
他昔年曾在机缘巧合之下,有幸遇见过沈老板一次,那时对方被人前呼后拥着,他连身边五米都挤不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远去,但那时的记忆却一直都留在心底。
想不到有那般派头与身家的大豪商,竟然会纡尊降贵地来跟自己这等人谈生意。
此言一出,坐在大堂里的小行商们立时就安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旋即便是议论纷纷:
“是我知道的那个沣丰商行吗?生意贯通东南五州,各个行业都有涉猎的那个沣丰商行?”
“可不是吗!他们的大老板似乎就是姓沈,听闻他老人家等闲不会轻易露面,今儿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买卖,竟能劳动他老人家亲身至此?”
“咝!那姓严的一行不是昨日刚到的吗?他们究竟有什么来头,竟能让沈老板这般客气相待?”
“这严叟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攀上沈老板这样的高枝,委实令人羡慕啊!”
周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严叟一行人却是心潮澎湃,如同飘在云端。
原因无他,这位沈老板虽然在大豫商场都是排得上号的顶尖儿人物,但在他们面上却毫半点也看不出倨傲之色,只是随便地瞅了瞅货物清单,就敲定了收购价格——比他们心中期待的最高价,还要再高出五成。
若是按这个价格售出剩下的货物,不但能将前面入城所付的税费全都抵过了,还有将近三成的盈余。
正好相当于他们本次出行之前,预计该有的收益。
沈老板定价迅速,结款更是爽快,派两个下属去院中略一清点,身后的账房便抽出了钱袋。
付的都是小巧的麟趾金,成色十足,方便携带,财货两清,并无拖欠。
直到沈老板客客气气地告辞离去,严叟出去相送之时,才问出了心里一直存着的话:
“沈老板,那位莫公子,可是您家中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