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颔首,示意我坐下,自己站到我身后,竟是开始为我梳妆。
我受宠若惊,深觉于礼不合,却丝毫不舍出口拒绝,默默抿住了唇,师尊淡然开口:“为师也只会梳些简单的发式,今日只教你一个垂鬟分髾髻。”
我忍不住朝光幕瞧去,师尊立于我身后,素白的指尖穿梭于我的黑发,灵巧中带了些许生疏,想来她也是许久未曾为自己梳发了吧?
今日的她身着束袖的暗纹黑袍,长发以一顶金冠高高束起,其余的墨发披在肩头,眉眼淡淡的,柔和的晨光落在她的面上,将精致的五官衬得如画中仙。
我看的失了神。
直到她轻轻拂弄了下我鬓边碎发,道声:“好了。”
我这才回神,站起来,一转身,便到了她面前。
第一次穿裙子,手脚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放,尤其面对着神仙师尊,我更是自惭形秽,飞快地看她一眼,小小声道:“师尊,我穿裙子丑吗?”
大约是这个问题太傻。
她难得轻挑了下眉梢,唇角弯着,细细端详着我。
我越发紧张,将裙角攥紧,松开,又攥紧。
师尊忽地在空中虚晃了下手指,于是我便被一抹轻柔的力量推着,在她面前转起了圈。
这游戏我喜欢。
只一圈我便无师自通,自行旋转了起来,裙摆飞扬,丝绦饶身,伴我起舞。
停下时,我看见她墨色的眸底,倒映出一条窈窕的影子,穿着石榴裙的垂鬟少女,裙裾翩跹,仰面望着她,模样呆呆地。
她唇角又上扬了些,眼神也将将软起。
“好看。”
这评价远超期待。
我顿时开心到笑了起来,于是她墨色眸底的少女也跟着笑靥如花。
笑声中,我扑到她跟前,一下拉住了她的衣袖,软软地唤了声:“师尊。”
“嗯。”
“师尊,你这次回来可不可以不走了?”
她没说话,但是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冷了脸色。
我胆子大了些,忍不住瘪了瘪嘴巴:“师尊,你六年都没回来看我了,六个除夕夜都是我自己过的,只有大黄陪我。”
她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才意识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呢喃了一句:“六年了么?”
“是呢师尊,我拜你为师已整整七年了,你看我都长高了一大截,之前我才到你腰那么高,现在都到你脖子了呢。”
我欢欢喜喜地站在她面前,垫着足尖用手比划着身高。
师尊真高呢。
玲珑的身段又异样挺拔,穿着一身金色的铠甲时,当真是英姿飒爽,惊艳夺目,完美契合我心目中天神下凡的无双风采!
她看住我,眼神渐变得复杂,“如此说来,你今年十三了?”
“是呀师尊。”她说话越来越多,我很是欢喜,恨不得将六年积攒的话都说与她听,又有些委屈地道:“师尊,第一年是你陪我过的除夕呢。”
她自是听出了我的小心思,觑了我一眼,缓声道:“如今除夕已过,你也十三岁了,你可提一个心愿,便当是为师与你庆生。”
此话一出,我便心花怒放,脱口道:“我要师尊天天陪着我!”
她眼神微变,断然道:“除此之外。”
这语气颇严厉,且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冷,立刻将我雀跃的心打落到尘埃。
可是放弃是很难的。
那些热忱,那些期待,是六年的时光,日复一日积攒起来的,如今全部破土而出,再难更改。
“那我想天天见到师尊,师尊做事我绝不去打扰,只要能呆在师尊身边就心满意足了。”我退而求其次。
她仍是蹙眉,语气肃然:“为师有事,无法日日留在你身边。”
我轻轻摇了下她的袖子:“那师尊告诉我你住在哪,我每日去看你好吗?我会扫地,做饭,铺床叠被,洗衣裳,也会学着梳头发,我能侍奉师尊,给师尊做好多好多事……”
我越说越激动,可是很快就被她打断,她的脸色恢复成了一贯的淡漠。
“采薇,为师有事。”
我终于觉到难过,眼圈开始发胀发酸,涌动的泪水正在挣脱束缚。
师尊也看出了,语气略微缓和:“你可还有别的心愿?”
我强忍着泪水看着她,摇头。
“师尊,我只有这个心愿,只要能留在师尊身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面色无波,仍显得无动于衷,这让我惶恐不已,之前几次,她都是决然离去,一去经年,今日我多番央求,定是惹得她不高兴了,若是这回离去……
我不敢想。
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吗?
一念及此,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抱住了她的双腿。
“师尊,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哪怕当个小尾巴。”
“师尊……”
泪水又湿了眼眶,蹭满师尊的衣袍,她站得挺拔,仿佛高山之巅的青松挺且直,而我是那盈怀清风,任凭如何吹拂,青松兀自岿然不动。
惶恐中,我泪水连串坠落,将她双腿抱的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