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沂浑身是伤地被扔进相府时,闻夫人还有些不明所以。
她侧目看了眼板着脸的闻有政,再听廷尉府之言,身子一踉跄险些晕了过去。
待站稳后,她全无高门贵妇的体面,抢过一旁府丁的刀,便颤巍着要向宋沂砍去,却不想才迈出两步,闻有政便示意一旁的仆人拦住了她。
“咣当”沉重的刀坠落在地上,闻夫人栽向在一旁的仆人,恨道,“宋沂!清禾待你如兄长,你狼心狗肺居然要毁她名节!”
“无耻小人,且不说那车上并非清禾,便是清禾,你也休想我将她嫁于你!”
闻夫人心中一阵后怕,倘若闻笙没有去找南家那位,而是一直留在盛京城中,她不敢想此时的清禾将会是何样。
从高门贵女沦为一夜未归名节有失的未嫁女!
她清禾自小便是清高的性子,怎受得了一生背着污名苟活于世,这宋沂是想要了清禾的命啊!
罔她还曾动过一丝的心思,觉得宋沂几乎算是她半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不怕他让清禾受了委屈!
闻夫人恨恨地看着一身重伤躺在地上的宋沂,咬牙道,“庶子终归是庶子,只会这下作的手段,永远上不得台面!”
宋沂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地上凸起的青石,一个个的都体面的在他面前装着不在意他庶子身份的样子,但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瞧不起自己!
倘若他能生为嫡子,他也能风光霁月的活在这世上,怎会什么都要自己谋算。
他们生来就娇贵的人,怎会理解他的不易。
闻有政一言未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半晌才道,“先送夫人回房。”
“我不回,我要亲耳听他要作何解释...”她情绪过于波动,险些提不上气来。
闻有政微微蹙眉,示意了一眼身旁的仆人,仆人得令将闻夫人送回了主院,随后便有仆人搬了椅子过来。
闻有政一摆衣袍坐在那椅子上,听不出什么语气地问道,“你与宋廷尉说自己爱慕清禾?”
宋沂的眸子一暗,趴在地上颤巍地回道,“老师,学生也是迫不得已...”
“哦?”闻有政问道,“受谁所迫呢?”
“三皇子齐晏。”
...
聊邑县内。
南浔坐在床边将闻笙哄在怀里,静静地听她讲口中的“梦”。
闻笙垂着头,并不敢直视南浔的眼睛,“梦中是比这更晚一些的冬日,在一次我寻完六公主出宫后回府的路上,不知车夫何时换了人…”
“他们将我劫持了一夜,又在天明时送我回家。”闻笙微顿了顿,倚在南浔的怀中,听着她的心跳,尽量平复着自己心口的波动,又道,“自那日开始整个盛京城就仿佛变了天一般。”
她在万夫指责下成了让相府蒙羞的失节女,一众郎君上门争抢着要纳她为妾。
南浔感受到她的颤抖,抚上她的背脊又往怀中抱了抱,“闻清禾,在我面前你不必忍。”
“嗯…”闻笙轻应了一声,小脸抵着南浔的肩膀上,“可是阿浔…我在梦中以为会是个通天之人,不然何故我父亲也查不出是何人所为?”
破碎的声音听得南浔心口一痛,脑子里突然涌现出她梦中那个跪坐在池边,面色苍白一心求死的闻笙。
她开口问道,“我也不曾查出吗?”
闻笙身子一僵,一时无言。
无论查出与否,那时我们之间的关系已僵到无法让你与我提及此事了。
南浔默了默,只当自己也无能,她保证道,“这次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可我会怕。”半晌后,闻笙低声道。
怕是宋沂,也怕不是宋沂。
南浔想着闻笙曾说自己在梦里告诫于她,何人都不要信包括闻相,不禁沉了沉眸,“那我就挡在前面先替你听听。”
炙热的心跳强有力地传入耳间,听得闻笙又多了丝愧疚,她垂着眸子,轻唤道,“阿浔…”
“嗯?怎么了?”南浔回道。
闻笙半晌未有言语,南浔便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
许久后,闻笙问道,“你不会好奇我的梦为何这般多,又仿佛带着预知吗?”
话音落后,屋内的时刻便好像静止了一般,闻笙屏着息,只觉心跳仿若与这屋内的时间一同静止了一般。
倘若南浔问,她是否该坦言于上一世的一切,并告诉她那句折磨了她许久的话,确实曾出自她之口。
那时南浔该作何反应呢?会不会反过来觉得这一世的她很恶心,仗着南浔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仍厚着脸皮回到她身边,享着她的宠爱。
她又该作何反应呢?自欺欺人又极尽卑微地辩解道,阿浔,这一世我当真是爱极了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厌恶我?
她紧攥着南浔的衣角,贝齿将嘴唇咬得发白了也不自知。
南浔伸手撬开她的唇,心疼地抚着那一排发深的牙印,低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睡眠,明日让随队军医帮你开些安神的药吧?”
闻笙僵硬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南浔那满是关怀的眸子,她瞬间红了双目扑进了她的怀中,“阿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