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厢房,炉烟袅袅。 凌无非已卸去浓妆,换回平素装束,同沈星遥、玉罗敷与袁愁水围坐在桌旁。 在李温逃走后,袁愁水又派来护卫,暗中押了刀万勍到后院,轮番盘问一番,来来去去,问出来的却始终都是同样的答案。 “玉面郎……陆靖玄……”袁愁水眼波微茫,口中沉吟,“的确……也只有他才配得起白女侠……” “可听刀万勍说,在我娘他们离开玉峰山后几个月,又遇见过陆靖玄,却只有他孤身一人。”凌无非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疏离?令我娘宁可把秘密藏在襄州,也不愿让他参与其中?” “你娘曾经说过,她对任何男人都不感兴趣。”玉罗敷若有所思,“也不知是陆靖玄的执着打动了她,还是有别的什么缘由……哎,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呀?” 凌无非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忽然站起身道:“我再去问问他。”言罢,便即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良久不言。 “这小子,真的还不到二十岁?”玉罗敷看着半开的门扉,摇了摇头,道,“心思这么重,老气横秋的,真是可怜。” “他以往不会这样,也不知从几时起,才……”沈星遥眉心微蹙,渐渐陷入沉思。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意气和轻狂,”玉罗敷双手轻拢发髻,道,“像你这样就很好,没什么心思,两眼清澈……”正说着,却忽然听见外头吵嚷起来。 三人出门一看,只瞧见刀万勍带来的那帮护卫围在关着人的那间屋前,气势汹汹举着兵刃。凌无非则双手环臂抱剑,倚门站着,面对着近三十个护卫的言语威胁,无动于衷。 “坏了,这人得早些放走,不然误了生意。”玉罗敷赶忙上前,却被沈星遥拦住。 沈星遥收起横刀,交给玉罗敷保管,走到人群之后,冲那些护卫问道:“各位,别再吵了。” “这不是那个丫鬟吗?” “好像就是她……” “看什么看?都是一伙的。把她拿下!” 护卫纷纷回头,当中大半朝她围拢过来。 凌无非见状,眉心一沉,正待开口说话,却见沈星遥高举双手,似乎是在示意众人安静。 “鸢梦楼还得做生意,人是肯定要放的。不过,你们要想把他带走,就得约法三章。”沈星遥朗声道,“第一,放人以后,不许闹事,带着你们家主子,立刻离开忠州,不得逗留。” “凭什么?”护卫们叫嚣开了。 沈星遥一言不发,身形晃过人群,倏忽间,右手已扼上方才起哄的其中一人咽喉。众人见之大惊,竟没有一人看清她的身法。 “就凭我这身手,想要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沈星遥目光清冷,如皎月粼光,虽无温度,却可照亮万物。 凌无非怔怔望着她,心下百感交集,一时无言。 “第二,不许对任何人说见过我们,也不能把这里发生过的事说出去。”沈星遥虽知这帮人就算现在答应这个要求,日后也绝不可能做到,但既到了这个份上,这种话,无论如何也必须得说。 “第三,银钱退回,两清之后,就当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玉罗敷从袖中掏出两枚分量十足的金铤,姗姗走至人前,高声说道。 沈星遥朝她投去感激之色,缓缓松了捏着护卫咽喉的手。众护卫仓皇退开,却始终盯着厢房的正门。 “最后一条,祸是你们主子自己惹的,日后生死,与我们无关。若滋事报复,就等着死吧。”沈星遥说完,方缓步走到门前,见凌无非点头,方伸手推开房门。 门扇一开,众人便听到一阵震天响的呼噜声。 这厮竟然自己睡着了? 刀万勍的事,仿佛一场闹剧,得到一个看似无关痛痒,却又至关重要的线索,沈、凌二人所付出的代价,似乎没有,又似覆水难收。 翌日一早,二人便向袁愁水与玉罗敷拜别,继续向西南行去,当天夜里便到了丰都县。 丰都县隶属忠州,因民间传说之故,素有鬼城之称,到了傍晚,街上便不剩几个行人。寒风一吹,更显萧条。 福运客舍,名字喜气,店里装潢陈设却十分简陋。小县城里客舍不多,避开招摇的大路,能在小巷之中找到这么一家门面,已属不易。 “只剩最后一间房,就在楼顶。”堂内唯一的伙计一面掸着鞋面的灰尘,一面漫不经心道,“里边宽敞干净,窗也关得紧,就是楼层太高,夜间风冷。” 沈星遥一向不畏寒,过了冬至也仍旧只是穿着几件薄棉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