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所谓的渠帅雷霆暴怒不过是消息以讹传讹后的夸张。但这一日张冲确实与度满发生了争执,而且事关泰山军之基。
……
“谁让你自作主张又分田了了?”
此时,原本还喜气洋洋的张冲在听到刚刚度满说的这些,脸上全是惊愕与不满。
他万万没想到,这度满竟然不通报他就在泰山周边又一次分地了,而这一次分的对象正是四年前张冲他授田的对象。
分开一年,度满更黑了也更成熟了。
他面对张冲的质疑,没有慌张,而是解释:
“阿冲,你可能不太了解情况。四年前咱们开始在泰山地区陆续分地。但现在四年过去了,原先的土地又开始向少部分集中了。如此,现在又开始出现了庸佃,又出现了强弱。而这样,不就和我们当年分田的初衷违背了吗?”
张冲听到这个,才恍然,于是道:
“所以,你又将这些人的土地重新分了一遍?”
度满点头。
原来,泰山地区经过分田后,绝大多数人都有了自己的土地,开始过上了原先没有想到的好日子。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分化。
人有贤愚,即便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也会有不同的选择。
有些人有了土地后,努力耕作提高收成,日子越过越富。而有些人即便手里有了土地,但过去游手好闲的秉性并没有改变,还是不事生产,将土地撂在那里。
这些人一开始还只是将土地租给那些勤劳的,自己不做活,就靠着那点租粟过着。但这种紧巴巴的日子是经不住一点风波的,有些人因为婚丧嫁娶之类的开销,就开始将土地直接卖了。
就这样,新的土地兼并虽然缓慢,但坚定不移的开始出现了。而越早分的地区这种兼并的现象也就越重。
一直贯彻张冲均田地思想的度满在知道这一趋势后,为了防止新的豪强在治下出现,果断对兼并现象严重的几个地区开始了再分田。
度满知道这的后果,这必然极大打击泰山地区民众们的生产积极性。因为即便在度满看来,他的行为是为了维护一种绝对的公平,但在底层的黔首们看来,这就是定期的割韭菜。
既然努力耕作的结果是土地被再分,那不如就维持個温饱,不上不下是最好的。所以,自再分田之后,泰山地区的生产就陷入了停滞,没有再多的增长了。
度满将这个说来给张冲听,自然也是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他绝不认为再一次均田地有错,而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既让产量提高,又能保持静态的平均。
听着度满这些话,张冲是真的有点头疼。
他不是对度满头疼,而是头疼于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实际上度满说的没错,当年他们为穷苦分得土地不就是为了一个人人有地,人人保暖的时代吗?这也是他们的大义和理想。
但你说张冲支持度满吗?并不!
不是张冲丧失了理想,而是他明白现阶段的现实是什么。
随着东西两汉对立,泰山军外部获得了一个绝佳的发展时期。在东西两个朝廷不分出胜负来,没谁会损耗自己的力量来征讨他的。
这就和日后运输队长在打中原大战的时候,无暇顾及江西是一样的。
所以张冲一定要在这个绝佳的发展期,大力发展耕战。既然要鼓励民众耕种,除了维持外部的安全,更要能让大伙有盼头。
而现在要是学度满那样,为了理想就再一次均分土地,那谁还能安心生产?毕竟无恒产者无恒心。
张冲想得很清楚,现阶段还是要以发展农耕为首,分田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但张冲在想怎么说服度满,因为这事毕竟涉及大义。
想了想,张冲这样道:
“阿满,你觉得要是没了我们,人人有地种的理想还会实现吗?”
度满摇头,当然不。
实际上这也是度满骄傲的地方,自对现世和未来有了完整的认识后,度满越发有一种使命感,那就是我泰山军就是上天应许下来为人间带来天平盛世的。
这种舍我其谁的想法一直是度满自信未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险恶情况,他们都能度过。
所以张冲继续问:
“但现阶段,我们需要的就是粮食。无粮不稳,没有粮,咱们泰山军别说打出去,能维持现在都做不到。而我们分田给大伙,就是让他们给我们纳粮。”
这说法和度满认为的有点不一样,他皱着眉,质疑道:
“所以,不论这粮是从黔首这得的,还是从豪强那纳的,我们都不在乎咯?”
张冲看了看度满,实在有些无法理解。
不知道一年多未见,原先还稍保守的度满怎么变得比他还激进了?而且刚刚那话,他是在质疑我吗?
努力丢开一些坏情绪,张冲解释:
“分田这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它涉及到方方面面。如何分,怎么分不是一成不变的,它要为我们不同阶段去服务的。”
“你比方说,早期在泰山地区还是更早的薛氏壁,咱们为何要分田?除了是在践行我们的理想,更重要一条是打散汉室在地方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