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纷飞的沙土,和似乎炫富似绵延不绝不止何时方休的炮击中,他的目光迷离了起来。
验兵……似乎是好远的事情了……
“为啥子个子小就当不得兵?个子小好处多了!个子高了走路抗风,吃饭费粮,穿衣还费布,到了战场上连目标都显大……我是不知个子高哪儿好了。”
验兵处,因为个子小被刷下来的黄记光一袭辩驳,将一众验兵领导噎的哑口无言。
只有部队领兵的教导员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吃过苦吗?”
“我打小就挨饿受冻,吃苦不新鲜了。但是我知道,我们刚刚解放,如果美国鬼子来了,我们好不容易不用吃苦的日子就不在了。我们世世代代,还要挨饿受冻!我怕的是这个!”
看着这个目光坚毅的小个子,教导员沉默的笑了——这是一种默许。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执拗,黄记光如愿穿上了军装,接受了新兵的训练。
他被选为通讯员,第一项任务就是口令传递。教导员叫来排头兵,给出了“前方发现敌军一营,准备进攻”的口令。
然而在一通五花八门的方言传递下,口令到了队伍最尾的黄记光时,已经变成了“前方发现敌军一人,准备庆功”。
第二项任务是架设线路,部队上负责示范的标兵叼着电线,用麻利的动作爬上木桩三下五除二便接好了线路,来回用了不到二十秒。
可是到了黄记光,却只会抱着木桩乱蹬,用尽全力也难爬上去也一寸。
到了学习通讯理论的时候,不认字的黄记光看着教材就像是看着天书。教员在台上讲课,他在台下左顾右盼的发愁。
这下他才知道,通讯员根本就不好当。
晚上在被教导员叫出来单独加训时,跑的两脚发颤的黄记光看到了远处的炮火。
面对他想当个战斗员的想法,意识到他的退缩,将他带进部队的引路人,即将先新兵连开进战场的教导员给出了回复。
“不管做啥,都是为了不过回挨饿受冻的日子。多学点本事吧,不要往后退,要往前跑!”
教导员开赴战场前说的这番话,触动了黄记光。
他受过的苦,远不止挨饿受冻那么简单。他的父亲被地主用高利贷压死,他自己从小就被同村的地主欺压。他曾经因为没打扫干净牛棚被地主将脸压在牛粪上,曾经为了保护弟弟打死了地主家的狗,被逼着要给一只狗披麻戴孝守灵三天。
他不想再受那样的苦,所以他选择往前跑。
那双匆匆的脚步,促使他跑过爬不过的铁丝网,跑过那些听不懂理论知识,跑过比他两个叠在一起都高的木桩,跑过技能标兵的嘉奖,跑过新兵连射击第一的大红花……
点点滴滴的成长和荣誉在他匆匆的脚步中划过,画面也随着他匆匆的脚步转回了战场,跑过了敌人的炮火封锁。
匆匆的脚步,也让他在一处山坡上,遇到了曾经的引路人——新兵连的教导员,现在已经成为师部侦察营教导员的教导员。
教导员所在的师部同样和前线失去了联系,所有被派出探查的战友都没了消息,只有教导员捡回了一条命。
他神情恍惚的讲述着这一路的经历,还不忘给黄记光他们传授躲炮弹的经验——身体别着地,不然会震伤。脚别靠太近,不然会被弹片切断。
他忘了面前的黄记光和肖登良,早就已经不是新兵了。
随着教导员的加入,两人小组变成了三人小组,继续向阵地出发。
在前往上甘岭主峰的路上,战壕土坑里填满了战友的尸体。血肉残肢夹在碎石之中,每一具横死的尸体,在昨天还都是活生生的战友。
在这片尸体里,黄记光看到了曾经的熟人——那个曾经用二十秒完成了接线的技能标兵,15军45师135团的通信员。
也发现了尸体里的幸存者——很幸运没有受伤,但是却被炮击震出了弹震症,开始恐惧战场的赵克春。
带着精神受到创伤的战友,顶着敌方再度袭来的炮火,黄记光四人终于来到了597.9高地的二号坑道。
在和外界完全断绝通讯的这八个小时里,为了守住这最后的二号阵地,整个连战斗到了就只剩下了最后五个能动的战士。
面对山腰处再度发起了冲锋的敌军,指导员将回去送信的任务交给了肖登良,将精神崩溃的赵克春留在了坑道,带着黄记光顶了上去。
坑道外枪声如爆豆般炸响,手雷爆炸的冲击,在坑道内引发着阵阵回音。
这些声音,在赵克春的脑海里汇成了阵阵如恶魔咆哮般的低吼。
他蜷缩着,哭泣着,颤抖着……
直到一声“同志”,将他从战栗中拉了回来。
那是一个双眼被弹片炸伤,一只眼球已经漏出了眼眶的伤兵。
“同志,你也受伤了吧?”
靠在坑道墙壁上的伤兵在破烂的军装中一阵摸索,将一个雪白的急救包递到了哭泣传来的方向。
“我这还有……有一个急救包,你拿去用……”
看着那眼球挂在眼眶上都没舍得包扎的战友,再看到那崭新雪白的急救包,赵克春颤抖着嘴唇,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