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之后,高贵妃只带着贴身的嬷嬷,一路往回走,进门之前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御花园。
“娘娘,御花园冬日也没什么好景致,不如咱们先行回去吧,等开春再过来。”
高贵妃任由嬷嬷给自己系上披风,却没接嬷嬷的话茬,直接坐在了石凳上,嬷嬷有些着急,娘娘身子还没好全,若吹了冷风,怕是又免不了再病一场。
“本宫记得,哲妃是不是住在御花园旁边?”
嬷嬷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娘娘为何提起此事,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了,哲妃娘娘就住在御花园旁边的谦安堂,娘娘可是要召哲妃娘娘过来?”
“哲妃?她以前明明叫富察落月,她是个病秧子,哪里出得来,罢了,我去瞧瞧她,看她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讨人厌。”
嬷嬷叩响谦安堂的院门,匆匆赶来开门的多喜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青天白日的,为何高贵妃会出现在门口,莫非是上门来找小主麻烦的。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让哲妃出来见本宫。”
高贵妃似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有些恼羞成怒,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要来看哲妃,她们不是向来不和的吗。
落月正在抄写佛经,听完多喜的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让春雨给自己换衣,“快,将高贵妃先迎进来,我马上就好。”
高贵妃坐在正厅,打量着周遭冷清得如同庵堂一般的布置,汤圆从隔间大摇大摆地出来,冷不丁看见陌生的高贵妃,嘴里喵呜几声,高贵妃嗤笑一声,没想到这么多年哲妃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喜欢这些讨人嫌的畜生。
正厅和卧房之间的门帘被掀开,落月由春雨搀扶着出来,汤圆跑到落月脚下来回蹭着,春晴一把抓住将它关到隔间,以防惊扰贵客。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落月微弯膝盖,礼刚行到一半,就被高贵妃阻止,“免了,若是你因着给本宫行礼摔了,倒是本宫的不是。”
春雨面露愤慨之色,莫非高贵妃是专门来嘲讽自家小主的不成,未免欺人太甚,落月拍拍她的手,“隔间备好了茶点,请这位嬷嬷用些,春雨,你也一同去。”
看今日的架势,高贵妃似是有话同自己说,以她的性格,若是有旁人在场,怕是说不出口,岂非白来这一趟。
果不其然,高贵妃对着嬷嬷点点头,嬷嬷轻声退下,正厅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高贵妃站起来围着落月转了两圈,落月也在打量着她,多时不见,高贵妃比以前瘦削了不少,她的身子因着早年的那次落胎受损许多,流水似的珍贵药材也于事无补,这几年一直病痛缠身,皇上虽时常去坐坐,却也不再留宿。
“没想到堂堂皇长子生母,也只能和我这个容颜老去的贵妃一样,窝在院里苟延残喘,哲妃,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吧?”
她的语气极尽讽刺,脸上却再无跋扈之色,一双眼睛哀伤得骇人,落月心中微悯,当幻象被打破,她们都只是可怜人而已。
“贵妃娘娘,妾身始终有一事不明,请娘娘指教,娘娘每回讥讽过妾身之后,心中难道真的畅快吗?”
高贵妃微微愣住,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声混合着苦涩与哀伤,似是在掩盖内心的悲凉。
“那是自然,看你过得不痛快,我就痛快了,你一直以来都觉得我很愚蠢吧,竟然妄想拥有皇上的爱,我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落月伸手揉揉自己酸疼的膝盖,看来马上又要下雪了,“我还记得娘娘刚进潜邸时的模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应该是那年春天吧,娘娘在小花园里吟诵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高贵妃怔住,屋里一时寂静无声,良久之后落月微叹一声,“娘娘可知,我也曾这般天真烂漫,憧憬着美好的将来,可是无论娘娘还是我,都没得选。”
高贵妃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微微涨红,想和原先般讥讽落月一顿,却发现眼泪已经悄然落下,她真的很想反驳几句,本宫可比你这个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奴才强得多,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落月说得没错,她们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高贵妃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珠,直接冲出谦安堂,嬷嬷赶紧追上去,正厅里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主何苦要同高贵妃说这些,没准高贵妃还觉得您是在嘲讽她,改日再给您脸子瞧呢?”
春云有些不忿,这么多年,自家小主对高贵妃处处忍让,如今眼见高贵妃逐渐失势,就应该趁机狠狠踩上两脚出出气才好。
“傻春云,偌大的紫禁城,除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之外,哪个不是可怜人,即便不能相互取暖,也不能靠别人的血让自己暖起来。”
春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高贵妃确实挺可怜的,听说高家最近又在想着送女孩到皇上跟前伺候,若她是高贵妃,估计也会寒心。
除夕宴上,高贵妃罕见地称病没有参加,娴妃和纯妃相邻而坐,谈笑自在,嘉妃也偶尔凑个趣,几位高位妃嫔一派和乐,倒让旁人面面相觑。
娴妃也就罢了,膝下没有子嗣,犯不着和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