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写传倒不是什么大事,每年都有不少官员,会通过这种方式拍皇上和上峰的马屁,有时甚至建个义学光功德碑就得修十几个,简直荒唐至极。
儿子歌颂阿玛,臣子歌颂天子,早已司空见惯,讷亲和张廷玉眼神交汇,片刻后便达成了统一意见,既然大阿哥想立碑就立吧。
立碑一事定下之后,都不用礼部出手,永璜提笔洋洋洒洒写下上千字,把皇上简直吹捧成了千古明君,直把一旁的张廷玉看得嘴角一阵抽搐,不过原先心里的担忧也随之消散,大阿哥比他想象中还要识时务几分。
这篇歌功颂德的文章当日傍晚就出现了在皇上的御桌上,永璜的经义典籍都是当代大儒教授,文笔自是没得说,皇上匆匆将文章读过,嘴角微微勾起,揣度着永璜的心思,这应当是在对他示弱吧。
万寿节将至,永璜更是加大拍马屁的力度,不只京城,周边府县都流传着皇上克勤克俭、爱民如子的美名,再加上地方官员很自觉地配合,俨然将皇上捧上了神坛。
至于万寿节的贺礼,永璜可是花了大心思,与三个弟弟一道,送上了一把万民伞,万民伞下方密密麻麻坠着许多布条,或歪歪扭扭地写着名字,或按着手印,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上头的字迹竟无重复的。
当然收集万民伞的主力肯定是永璜,若永璜一人送出未免有些招摇,可若是四位皇子一块就不一样了,还能得个兄友弟恭的美名,最后永璜还是听从了落月的建议,拉上了三个弟弟。
对于这份贺礼,皇上表示十分满意,当场挥笔写下四副匾额,褒奖四位皇子的孝心,朝臣们也很乖觉地纷纷附和,好一场父慈子孝的好戏。
不过根据弘昼的观察,宴席上也有些人对此不屑一顾,暗暗讥讽永璜投机取巧、谄媚奉上,往常皇子和朝臣也不是没有献媚的,可也没有大阿哥这般殷勤的,这副嘴脸着实有些难看。
弘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自皇上答应府上大格格的婚事之后,他便进入了“半退休”模式,内务府的差事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内务府一年到头就那点事,早就有了定例,有他没他也没什么区别。
永璜轻瞥了他一眼,将喝干的茶碗倒扣在桌子上,“形势所迫,我也没有旁的办法,五叔的马屁拍得才让侄儿万分敬佩。”
这下轮到弘昼不好意思,“喝茶喝茶,都怪我,提这个干吗。”
永璜倒也没再追问,自顾自又拿了两个新的茶碗,为弘昼和他重新斟上,不知为何,弘昼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忙完普免钱粮之事后,永璜久违地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想多陪陪额娘和两个孩子,尤其是绵恩,如今到了认人的时候,可小孩子忘性大,只要他两天不去,再见面就不认识了。
他的设想很轻松,实际上却被年底的各项事务绊住,每每到了掌灯时分才能回阿哥所,绵恩还好些,毕竟年岁大一点,父子俩还能玩乐一会儿,但是可可僧格实在太小,接连半月永璜只看到了熟睡中的女儿,他只能一边盯着,一边听伊拉里氏讲起女儿白日里的趣事。
单论相貌,伊拉里氏并不甚出色,难得的是浑身的气度,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一颦一笑都端庄娴雅。
永璜望着伊拉里氏的侧脸,不免开始想象女儿长大后的模样,自圣祖时开始,大清贵女的教育方向越来越倾向于娴静知礼,可他却不想自己的女儿被困在这样的模子里,倒是颇为欣赏传统“满族姑奶奶”骑马打猎的本事,这样才不容易被人欺负。
御驾从圆明园回到紫禁城之后,皇上还特意让永璜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养心殿,虽是晌午时分,阳光却遮不掉殿里阴森恐怖的气氛,就连素来大胆的绵恩,都忍不住往永璜身边缩了缩。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皇上直接将绵恩抱起,绵恩小心挣扎了几下,见永璜对他点了头,这才安安静静坐在皇上腿上,时不时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殿里的摆设。
自鸣钟发出清脆的声响,提示着午时的到来,绵恩头回见到这么大的自鸣钟,直接惊叹出声。
“皇玛法,钟,好听,好听!”
绵恩说话还不甚利落,说不了完整的句子,不过众人也都听懂了,皇上轻笑一声,将绵恩放在地上,“你若喜欢,就凑近了瞧瞧。”
看着那架熟悉的自鸣钟,永璜心中警铃大作,一手抱着可可僧格,另一只手直接拉住绵恩,绵恩本来兴高采烈,突然被打断,小嘴瞬间呈现出“八”字形,记得额娘的嘱托想哭又不敢哭,好生委屈。
“皇阿玛,绵恩下手没个轻重,自鸣钟金贵,若是不小心弄坏岂非罪过,请皇阿玛恕罪。”
皇上瞥了永璜一眼,“你怎的这般老古董,这东西再金贵,不过是个死物而已,难道还能比得上绵恩不成,绵恩乖,不听你阿玛的,快过去吧。”
永璜的手已经松开,可这回无论皇上如何劝说,他都不肯再往前一步,只将小脸埋在永璜膝盖上。
殿里一时安静,最后还是可可僧格的哭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永璜又匆匆告罪几句,便一只手抱着可可僧格,一只手拉着绵恩出了养心殿。
回到阿哥所,绵恩一直闷闷不乐,永璜将可可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