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以后的事如何阿玛也不知道,许多事都是天命而为,即便阿玛也无能为力。”
绵恩还不懂什么是天命,不过却听懂了永璜语气中的无奈,紧紧抱着他的胳膊,“阿玛不怕,绵恩和阿玛一起。”
事后皇上又单独召见过永璜两回,板着脸教育他待绵恩不必这般严厉,待可可僧格也不能过分宽纵,十足一派好玛法的模样,永璜都一一应下,事实上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心思全都放在朝政上。
颁金节前一日,也是端慧太子的祭日,想起早夭的嫡子,皇上心中难免有些不快,恰逢年底事多,朝臣们的奏章也是一封接一封,皇上心中烦躁,好不容易议完事等到散朝时分,不等朝臣们跪拜完,直接起身回了养心殿。
朝臣们各自散去,永璜与户部两位尚书一边走一边讨论着今日呈奏的奏章,弘昼吊儿郎当地走在他们后头,进忠匆匆赶来,脸上的焦急之色异常明显。
“王爷,贝勒爷,皇上有急事召见,请随奴才前来。”
周围有不少人都听到了,皆是面面相觑,上回皇上召见这二位,第二日关税就被划到了皇上的私库,这回难道又有了旁的想法。
永璜与两位尚书吩咐几句,便跟在弘昼身后赶往养心殿,却不想正好撞见满头大汗的众位太医,心中了然,时日终于到了。
弘昼何等聪明,当即察觉出皇上的龙体莫非出了问题,瞬间头大如斗,可进忠还在催促,只能硬着头皮绕到了后殿。
来回踱步的李玉一瞧见他们进来,赶忙迎上来,“和亲王,大贝勒听令,皇上有旨,命你们在此处跪等,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得随意挪动。”
弘昼苦笑一声,看来皇上对他们这般防备,唯恐他们趁乱谋逆,这才将人叫过来,若他们敢轻举妄动,只怕再也出不了养心殿。
永璜面露焦急之色,拉着李玉一连声询问,“这是怎么了?可是皇阿玛有事?”
“贝勒爷,这不是您该问的,若皇上有旨,奴才自会宣读。”
弘昼与永璜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规规矩矩地在原地跪好,身旁是来来往往的太医,不多时太后闻讯赶来,一眼就瞧见了跪在外头的两人,望向永璜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养心殿寒意渐浓,弘昼与永璜又冷又饿,永璜还好些,弘昼已经摇摇欲坠,幸好永璜在旁边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失了礼节。
一直等到戌时,殿里人声渐止,李玉这才从卧房里出来,“贝勒爷,皇上召您进去,请和亲王在外等候。”
跪了这么久,永璜的膝盖早已麻木,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还没等缓过来,进了卧房再次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青石砖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儿臣给皇阿玛皇玛嬷请安,皇阿玛皇玛嬷万福。”
他低头敛眉,只能看到放在脚踏上的靴子,上头绣着吉祥云纹的花样,皇上静静望着眼前身量已然长成的儿子,他是这般健康,这般年轻,而自己正值壮年却缠绵病榻,老天爷待他实在不公。
他剧烈咳嗽两声,坐在榻边的太后早已卸了指甲,掏出帕子给他细细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想起适才众位太医的嘱托,他终究压下心中的憋闷,声音也有些干涩,“朕突发急症,需调养些时日,在朕病愈之前,朕赐你监国之权,务必稳定朝堂,莫要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两月前蒙古曾传来消息,噶尔丹策零怕是寿数将近,达瓦齐早就虎视眈眈,若此时朝堂不稳,难保达瓦齐不会趁机作乱,皇上虽然眷恋权势,却能分清轻重缓急,目前最关键的便是尽快让永璜将位置坐稳。
即便将来永璜和他翻脸,大清还是爱新觉罗的大清,不过是从他的碗里到了永璜碗里,况且为了人心,永璜应当也不会将事情做得太绝。
可若是被旁人钻了空子,无论是满蒙汉哪一族,爱新觉罗全族都会被斩草除根,那他也会成为被天下人唾骂的亡国之君,所以才有了让永璜监国的旨意。
这道旨意完全在永璜的意料之中,永璜却没有着急接下去,这个“监国之权”未免有些模糊,他并不想趁火打劫,可为了身家性命考虑,该做的戏还得做。
“皇阿玛,儿臣实在愚笨,恐难当大任,还请皇阿玛三思。”
若是答应得太快,反而容易引来皇上的猜疑,“三请三辞”的把戏虽然老套,却很是有用。
“你虽入朝时日不长,人却聪颖果断,有几位军机大臣辅佐,定能撑起来,你也莫要太自轻。”
若永璜抬头,就会发现皇上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对于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来讲,“天不假年”简直是最大的噩梦,这种将权力交给旁人的滋味简直痛彻心扉。
“你放手去做,不必畏首畏尾,若有犹豫不决的,就来养心殿问朕,皇阿玛还撑得住。”
懂了,自己只是个傀儡而已,最关键的军队、官员任免、银钱事务还要继续报给皇上决断,若皇上真有痊愈的那一日,永璜势必要为自己多争取些权势,可皇上的病他怕是比皇上更清楚,西洋带过来的药,即便医术再精湛的太医也没见过,他只需做一个乖乖好儿子,静静等着皇上耗尽最后一丝心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