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家家风严谨,为人恪守陈则,除了诸葛敬之。作为诸葛家的长子且是唯一的子孙,诸葛敬之从小生活在刻板严肃的家庭中,他的性格显得格外突兀。 他这个人风流惯了,明明出生于官宦之家,却更像颗野草,野蛮生长。他自小喜欢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身上更是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江湖豪气,即可与船夫高谈阔论,又可与士大夫议论朝纲。 诸葛伯父和伯母总为他担忧,觉得他有时太过放肆,谁都没想到诸葛敬之骨子里最像父母,遇事刚正不阿,为求公道竭尽所能付出。 诸葛府打眼看去质朴简陋,毫无金银装饰。因为最近天灾人祸,府中同虞家一样,人丁萧条。 大厅里,诸葛伯父率先看到了虞兮,勉强打起精神将虞兮迎进门,给虞兮看茶。 几日不见,诸葛伯父两鬓间白发丛生,伯母的脸失去了水分,皮肤皱缩在一起。两人脸上毫无神情波动,变得有点麻木。 虞兮本想劝两人节哀,嘴巴却怎么都张不开。 “小兮……”最终还是诸葛伯父先开口,他和伯母对视一眼,伯母起身走出大厅,身影随之消失在拐角。 伯父目送伯母离开后,温和且疲惫地看着虞兮:“小兮,虞家可还安好?” “伯父,虞家只剩我自己了。”虞兮说着话,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从眼中涌出,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伯父一怔,呐呐无言,手向前伸向虞兮的肩膀,没等碰到,他又缩回了手,长叹一声。 虞兮胡乱地将脸上泪水抹去,抽噎的劲头过去后,她终于还是开口:“这两日,您有没有听到流言?” 她顿住,没再往后说,小心觑着伯父的表情。 提到这一茬,伯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哪些见不得人的畜生能做出这样的事,敬之他!他为了堵住河水,搭上了性命,这样还不行,人都死了,还要戳脊梁骨!” 伯父猛地从椅子上起身,虞兮眼疾手快扶住他。伯父这才像是回过神,混杂着绝望不甘,咬牙切齿道:“敬之绝不会做出那等贪污受贿之事!绝不可能!” “我自是相信敬之。”虞兮伸手拍了拍伯父剧烈起伏的背。 两人言语间俱是眼眶通红,情绪激动。 伯母从门外走进,唤了声,两人才掩面整理好仪容。 伯父从伯母手里拿过文书,藏在自己衣袖中。诸葛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诸葛伯父想让伯母拿来虞兮与诸葛敬之的婚书,他们将虞兮看做自己的孩子,敬之死了,他们也不忍心耽误虞兮,因此想着今日便将婚书还给虞兮。 谁知道比起诸葛家,虞家情况更让人痛不欲生,伯父对伯母使眼色:“小兮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伯母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嘴巴张合几次,最终拉着虞兮的手不放,一个劲儿说:“小兮,若是你不嫌弃,可来寻我……小兮……” “伯母。”虞兮反握住伯母的手,肃然道,“我今日来,是为了敬之,也是为了你们两人。” “我们?”伯父和伯母有些惊奇,看着虞兮异口同声道。 虞兮抬起头,眼神执拗:“我知道失去敬之,你们二位必定痛不欲生,可还有人想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城中流言不可能空穴来风,我怀疑有人想让敬之顶罪,可若是贪污受贿致使河道决堤民不聊生这样的罪,你们二位绝对不会逃过!” 两人呆住,连续运转多日的头脑此时一片空白,看着虞兮不知道说什么好。 虞兮上前两步,拉着两人的手,恳切地说道:“我今日来,便是想劝伯父伯母,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死去的人已经离去,活下来的人总要努力求生。” “你……你是说……圣上降罪诸葛家,我们谁都逃不了?”伯母傻愣愣地问出口,可没想到的是虞兮坚定点了点头。 巨大的空妄包裹住两人,伯母眼前一阵发黑,虚软地瘫倒在地。伯父连忙接住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两人佝偻着腰,像是被东西重击后抬不起身。 手忙脚乱过后,伯父才开口:“怨不得,怨不得……怨不得刚才杨县丞一副小人得意的嘴脸,原来人家是来看笑话的!” “我说呢,他怎么会好心来看我们两人,原来竟是如此!”伯父跺脚,恨得咬牙切齿。 伯母死死抓着伯父的手不放,从她眼中掉落的泪水砸在两人交缠的手上。 伯父双眼满是血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如此,我诸葛昶又能如何!” “老爷!”伯母眼泪流得更快了。 虞兮打断两人说话:“所以伯父伯母尽快收拾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