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楼三层的尽头是一间精装巧设的雅间,此处远离繁杂,平时南宫述与司臾就常在此浅饮小酌、谈天说地、还可得他优待,听他单独为自己闲拨一曲。
不知为何,南宫述今日走近此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闻着与往日相差无几的饭菜香气,心中却少了昔日将见好友的那种闲逸舒适,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忐忑,慌张……
侍生止步门前,轻轻推开门扉:“王爷里边请。”
南宫述看了看他,转过视线便往屋里瞧去。
但见屋内灯烛熠熠,明亮如昼,一张红漆圆桌上佳肴摆满,对向各置了一碗一筷一酒杯,与以往和司臾相见时无二差别。
唯一的不同便是以前的幽雅青色的幔帘换了新,远远看去,那些幔帘红里透着白,白里又透红,看着应是绛红色与雪白色烟罗纱层错相叠布置成。
相比以前的静雅色调,这样的配色不禁让人眼前一亮,感觉热情又神秘,极具浪漫氛围。
南宫述提起一口气,腰背一再挺直,一手置于腹前,一手置于腰后,极力端出谦雅俊逸姿态。
迈步而入,白挚又将跟着。
忽而一只手拦住他:“这位郎君且留步,我家楼主只邀王爷一人入内。”
“王爷……”白挚看着主子修逸挺拔的项背,征询意见。
南宫述微微思忖,淡声道:“在外头等着。”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倒不是突然疼爱白挚了,只是如此环境,好似大一点声都是对主人家的不尊敬。
白挚颔首。侍生轻声合上门。
温暖的风徐徐拂过,撩动起轻柔的纱幔,不经意间,好似也撩扰了南宫述的心。
倏然之间,他感觉心湖微漾,神色略有慌张。
按捺下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悸动,南宫述破天荒地在此风月之所向一个未见面之人拱手作礼:
“晚风如意,幸见候帖,楼主既邀小王来,不知可否赏颜一见?”
南宫述说完仍微微欠着身,等待帘后之人回应。
良久,针落可闻的静谧雅室里终于传来了一些窸窣声响,一阵极轻缓的脚步声慢步靠近,止于层层纱帘那头。
南宫述微抬目,隐约可见那紧拢叠覆的轻纱后出现一袭颀长暗影,那影子纤瘦高挑,犹有玉树之姿。
须臾,帘幔被人从内徐缓拨动,率先映入南宫述眼目的是一只如柔荑般修长白皙的手,那指掌肌肤细腻柔润,散发出粉嫩光泽。
随即,撩帘之人便探身走出,站定南宫述面前。
他微垂的视线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银白色绣花登云履,那鞋崭新洁净,纹样新式,精致的做工一看就是出自京中名坊。
这沉香楼的楼主竟是个女子?!
南宫述热切的心逐渐凉下去,面色显现些许失望。
视线上移,但见此人穿的一身绛红色金丝绣襟交领长裙,裙边曳在地上;长裙外头披了一袭皎玉色绣织祥云纹飞天仙鹤广袖大衫;不盈一握的柳腰间坠着枚流苏玉环。
环佩微微晃动着,将她一身唯美绝艳的装扮衬显得曼妙婀娜,摇曳生姿。
但若只看这身材扮相,实不能教无欲无求的十三王爷心生惊艳之感。
他见过许多身姿不俗的人,男子有,女子亦有,眼前此女除却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一些,并无独绝之处,还不足以令他滞目痴赏。
殊不知下一刻,当他的目光落在“无独绝之处”者面容上的一瞬间,滞目痴赏一词立时在他神色中体现。
但见女子绾的一头飞天鬟髻,髻边簪云钗玉珠,看起来灵秀出尘;黛眉如远山戏雾,纤长妩媚;明眸若瑶池映霞,含情脉脉。
只是……
南宫述看着那一双他异常熟悉的狭长眸子,嘴上却如何也喊不出对方的名字。
——因为此间他唯一熟悉的那双眼眸之下,她的容颜用一张雪白色的纱巾遮掩着,看不清原本样貌,南宫述不敢确认。
女子与他对视片时,狭长明媚的眼睛即刻弯作新月,清雅的笑声气息呼动轻柔面纱。
“好久不见,我的殿下。”女子婉声道,音色清婉明丽,如枝头唱喜的百灵,又似那山涧击岸的清流。
一抹喜色才跃上眉梢,南宫述还沉浸在不可言表的喜悦中无法言说时,女子又道:“殿下不认识我啦?我,宗寥,你的世子。”
她认真说着,月牙泉眸里渐渐泛起微光。
南宫述抿抿唇,浅浅笑:“我知道。”
“你怎就知道了?”宗寥问。
南宫述道:“没看见你时是感觉,待见了你的眉眼身量,便已心中了然。”
宗寥笑:“那……我好看吗?”羞涩化入巧笑里。
南宫述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看。”
宗寥又问:“那是你喜欢的那个“了若”好看些呢,还是你面前的我好看些?”
南宫述轻声失笑,露出皓洁贝齿。
他不答此问,只在心里道:“本王的世子何时何样都好看,但此时此刻的你……不可方物!”
二人温意融融地相看了一会儿,宗寥缓缓走近南宫述,“你还没看见面纱之下的我呢,就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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