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比较简陋,可能是孙将军现在在城内驻扎吧,大帐内仅有一张桌子和几副兵甲架子,空空荡荡足够站几十个人。
咚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赵玉书站在孙将军身侧,心里也有些打鼓,心说俺老赵今晚又得罪他一次,这老小子扭头不会给自己安个夜闯白虎堂的罪名吧。
十几名中级军官手忙脚乱的跑进了中军帐,这孙将军不是进城驻扎了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齐了?”孙将军站在桌案后方,冷冷问道。
军官们互相看了一眼:“禀将军,都到了。”
“嗯,还行,没再让人家看笑话。”
谁?谁看笑话?将官们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看向整个大帐唯一的外人,赵玉书。
老赵低着头用靴子在地上抠三室一厅,全当没看见满屋子的眼光。
“赵公子,不如将你刚才的话,再讲一遍。”
“啊?你没记住?”
孙将军顿时瞪大眼睛,我当然记住了,但我说出来效果没你好啊,你咋这么不懂事呢?
赵玉书也瞪大了眼睛,你瞪我干啥,有啥话你说啊,你不说我自己脑补出来错了咋办?
看赵玉书不接招,孙将军只得自己重复了一遍,顿时一众部将面红耳赤怒气冲冲,看向赵玉书的眼神中杀意都快溢出来了。
有什么比当着领导的面指出下属的不是更羞辱人呢?
“严校尉何在!”
“末将在!”
一个中年部将出列。
“点二百兵马,尔等随本将巡视四城难民营!”
“领命!”
孙将军率先走出大帐:“赵玉书,我带你看看真正的难民是什么样的。”
十余匹骏马后面跟着二百步甲一路小跑出了大营,孙将军依然没有披甲,还是穿着他那一身锦袍。
城西有驻军大营,这里的难民也是最少的,估计不会超过千人,听到部队浩浩荡荡的闯进来,所有难民都缩回了自己破烂的窝棚里,但一双双紧张的眼睛从棚屋的缝隙中不停的瞅着外面。
孙将军二话不说,拔马继续向南城跑去。
“孙将军,你想让我看什么?”
“先看,看完再说。”
“当真要围着城转一圈吗?”
“不必,看完南城就可以了。”
南城难民数量最为繁多,赵玉书和孙将军勒马站在难民营边缘,孙将军拿马鞭指了指凌乱的火光,那是难民营里自发点起的篝火,给一些连窝棚都搭不起来的难民取暖用。
“看到什么了?”
“混乱。”
“想进去吗?”
“早有此意。”
孙将军哼了一声,策马缓慢向难民营中骑去,赵玉书与他并辔而行,几个中级将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到底想带这个年轻书生看什么,这个书生又是何方神圣,只得一挥手,带着步甲跟了进去。
黑暗中无数的窝棚如同一只只蛰伏的小兽,一双双映着火光的兽眼死死的盯着这一队甲兵。
南城的难民不像西城那边如此胆小,已经有数百人慢慢围了过来,手里拿着火把和简陋的木棍镰刀等物,虎视眈眈的跟着队伍。
孙将军面不改色,不徐不缓的继续在营地中穿行,马蹄踩碎了一地的污水,发出一阵不耐的响鼻。
人群越聚越多,赵玉书从来没被如此多的人步步紧跟过,哪怕自己是修士,哪怕这群人个个骨瘦如柴,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夜风吹倒在地,但赵玉书却发自内心的感到一阵恐慌和无力。
“看到什么了?”
“敌意。”
“怕吗?”
“有点。”
孙将军又是一声冷哼,继续前进。
南城的难民营地太大,里面的路根本不是路,只是窝棚之间的空隙,在春雨过后混合着排泄物形成恶臭污浊的烂泥滩。
二百甲兵开始混乱,队形不再整齐,最近的难民离他们只有不到十步,若不是那闪着寒光的枪头始终刺痛着他们的眼睛,军士们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忍不住丢掉了长枪,下一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将军!”严校尉再也忍不住:“我们出去吧!”
“你在怕什么?”孙将军目露不屑。
“将军!”严校尉又喊了一声。
孙将军转头瞪着一对铜铃大眼:“赵玉书,告诉本将,俺这手底下个个都是见过血的好汉子,枪尖一递就能把这群刁民捅个对穿,该怕的是他们,为何他们不怕!”
赵玉书咬牙回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别跟本将拽文,俺听不懂,说人话!”
赵玉书猛地挥舞手臂:“他们是大唐的子民,你们是大唐的军队,你们已经让他们活不下去了,他们又何必再怕你们!”
孙将军勒马停下,二百步甲停下,难民们也停了下来。
“严校尉。”
“末将在。”
“你听到了?”
“末将,不懂。”
“不懂好,不懂就不会手软,拔队回营,赵玉书,你自便吧。”
孙将军猛地一扬马鞭,难民下意识让开一条路,步甲列队轰然而过。
孙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