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一个半大小子,两个脏的看不出性别的孩子,还有一个躺着不能动弹的老太。
“老婆子老了,饿的起不来,公子别见怪。”
赵玉书下意识把手伸进怀里掏了一下,随后尴尬的拿了出来,自己没有随身带干粮的习惯。
“公子就,就”,老丈转了两圈,努力想找个能让赵玉书休息的地方,最终苦笑一声:“实在没地方了,公子就靠着边上休息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开了城门就能进去了。”
“老丈,你,儿子呢?”
“唉,年轻人,坐不住,出去了。”
出去?这个点出去?赵玉书隐约觉察到一丝不对,而且老娘饿的起不来,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身为儿子,即使不在身边伺候也是出去找吃的了,而若真的是找吃的,一般人会直说。
看着儿媳孙辈挤挤让出来一点位置,老丈费力坐下,赵玉书也直接坐下,顿时屁股一凉,茅草下的污水浸了上来。
“老丈,地方那么多,为什么不造大点房子?”
“唉,树不够了,军爷们也画了地方,不让过线,但人越来越多,大家互相帮衬,你让一点,我让一点,就这么点了。”
是了,难民拖家带口的过来,不可能还带着建筑材料,南阳城不让进,自然就得就地取材,人一多,木材就不够了。
“城里,一直不放粮吗?”
“放是放了,不放,俺们也撑不到这个时候,就是没个准日子,上次放粮都三天了,一人一块面饼,唉。”
一块面饼怎么可能撑三天,赵玉书看向躺着一动不动似乎随时可能睡过去再醒不来的老太,显然这老人家是把自己的口粮让给儿孙了。
“老丈,你们休息,我出去走走。”
“公子,外头冷。”
“没事儿,我年轻,火力旺。”
赵玉书钻出窝棚,外头的人群散了许多,毕竟站在外面也很耗体力,但依然有很多人还没走。
“我在一本书上读过,一件事,一个人知道叫秘密,两个人知道就叫信息了,你们这得多少人了。”赵玉书拍了拍屁股,有点湿。
举着火把的难民们不安的对视一眼,虽然听不懂这个年轻士子在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似乎有点淡淡的敌意。
赵玉书环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人群:“我现在想离开,去城墙根底下蹲一晚上,你们是打算让开让我走,还是想让我在这里多转几圈,好找明白,你们这些人饿了三天,还能这么有精神的原因呢?别不自量力,我是修士。”
看到周围人手里不自主握紧的简陋木棍农具,赵玉书冷哼,淡淡的灵光溢出,难民们惊呼一声,齐齐后退了几步,后面来不及退的直接被挤倒好几个人,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赵玉书飞快的转动眼睛,混乱如果持续下去,就相当于他想错了,如果没有持续的话···
人群很快恢复镇静,并且让开了一条路,赵玉书信步走了过去,眼神凝重,有人在指挥这些人。
一路走出难民营,赵玉书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面容变冷。
人类在生存遇到威胁的时候,所有的道德和荣耀都很容易抛到脑后,数万饥民在不知道饿了多久之后,竟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哄抢和流血事件,背后若没有一个强力的人物或组织干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造反,没有内讧,甚至有限的口粮被有目的的调配了,老弱妇孺用极少的粮食吊命,精壮得到了更多的配给,他们在筹划什么?
赵玉书仿佛看到了一个影子默默潜伏在无边无际的营地之下,而从今天孙将军所部受到的待遇来看两边已经势同水火,城里人没有人愿意深入了解一下事态的发展,导致如此一目了然的情形竟然瞒过了城墙之后的贵人们。
赵玉书在城楼上几十个弓手警惕的眼神注视下坐在了墙根,自己上午从北入城,这才不到一日,竟又绕了一圈到了南门,自己是不是明天一早就该直接南下,不要再进城了呢?
晨光熹微,因为大量的树林被砍伐,连晨雾都淡了许多,再过不多时便要开城门了。
城里的生活还要继续,于是一阵驼铃声由远及近,赵玉书缓缓睁开了眼睛。
商队。
不该叫商队,因为只有一辆车。
大唐开国以后,打通了西域商道,于是无数胡商疯狂涌入这个无限商机的大帝国。
浩瀚的沙海阻绝不了商人的热情,连绵的驼队缓缓东来,叮当的驼铃慢慢成为商人的标志。
一匹驽马拉着车闲庭信步一般走在最前,车两侧站了两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一男一女,车上坐了一个年轻姑娘,身着便利的红色猎装,外罩灰白色袍裙,年轻的脸上有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似乎赶了很久的车。
“这位公子早啊。”年轻姑娘笑着打了个招呼,赵玉书微笑回礼,萍水相逢,点头便够。
一通鼓声在城内响起,越过高高的城墙,一路荡碎了晨雾,激起营地中似乎随时要熄灭的希望。
还能动的都下意识站起来走出窝棚,看向城门,期待着可能永远不会来的救济。
赵玉书感受到身后的目光,眼神复杂,这股希望之火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