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昔坐在那里,看着炉火中烧得发红的牛粪,没有言语。
杜鸣看到她手底扣着的那本《骊游志》,心里想道,经了最近的变故,她的心意还是没有变么?她从小最喜欢
做的事情,从来不是呆在家里安安分分做闺宅中的大小姐,反而是跑到外面四处疯跑甚至跑到乔老头的院子里给他养花种草。后来脚终于被摔伤的时候,还特意让他去乔老头那里带了好几盆花草回去。
葛针的这门亲事在她眼里已是让她如此难过,如果将来她被皇上圈在都城不能由着心意远走的话,还会像以前那样快乐么?
隔了一天,左贤王夫人亲自上门来替番王求娶葛针,以正妃之位相聘。左贤王夫人极力说合,苏问昔一再迟疑。
最后苏问昔在左贤王夫人的诚意相求之下,请出了葛针,对她说道:“左贤王夫人诚意为番王求娶,我实在怜你孤身一人,远离故土,想及日后思乡却不能归宁的情状,甚是不忍。婚姻大事,我不想一时心软,让你以后望乡悲叹。然而番王以正妃之尊相聘,荣光无甚,我却也不想因为一时不忍断你的佳缘。想来思去,婚姻之事,还是由你自己来取舍。”
葛针跪伏在地,泫然而泣:“我侍姑娘时日不多,姑娘待我一片至诚。番王求娶,葛针焉敢不识抬举。唯愿此嫁,两朝从此无太平战事!”
苏问昔看着伏地而泣的葛针,忽然心里一股悲怆。莫名想起史上的和亲事故来。纵然读的当时已知道场面是何等悲怆,今日亲身感受才知道,心里道不尽说不明掩在咽中难以出口的不忍如此难受。
也许这悲悯之外,又深为这个女子的果决触动。
在她,也许再活一世,也做不到如此牺牲。
苏墨的风寒在半个月后终于好了。骊皇派来送贺仪的使臣也到了。
葛针的父亲萧山随着使臣入番,带着成车成车的嫁妆。他跟亡妻虽然关系冷淡,女儿毕竟是他亲生的女
儿,虽然这个女儿对他关系也如厮冷淡。
因为这门和亲,皇上念葛针的生母教女有方,特赐诰封,永供于萧家祠堂。葛针的生母,从此在萧家成为永不磨灭的显着存在。
萧山不知心里作何感想,苏问昔对这位萧大人却从一开始知道葛针身世的时候就观感冷淡。她和葛针相处时间虽不长,却是从心里喜欢这个聪慧大度知进退的女子,一个宠妾灭妻的丈夫,实在换不来她的好感。
大婚对葛针来说,是早已决定了要面对的命运,虽然偶尔会流露出别离的伤感,倒也没有想像中那样忧伤。毕竟她在骊朝的那个家,没有她要留恋的人。从小到大,自从母亲去世后,她陪在皇上乳母身边,知心交好的,也只是身边这三个姐妹。
她想争取的争到了,为母亲要讨的讨到了,以后是什么样的命运,全靠她自己怎么走。苏问昔如是劝她,因为不想这个女孩子太过屈从命运。
葛针被苏问昔点拔一番后,倒是一派从容起来。外面如何忙碌,她只等着大婚的那一刻就好。
左贤王的夫人和几位佐领夫人抽了几天时间过来教葛针番邦的大婚礼仪,葛针生性聪明,人又谦和温柔,倒得了几位夫人的看重,觉得骊朝女子,果然不仅如传言中的形貌美好,性情也是一等地可人,番王能娶到这样一位正妃,番邦能有这样一位王妃,实在是难得的福气。
回去一一向番王禀报,番王当时就派人送了把金弓过来。
大婚的前两天,苏问昔命豆蔻几个把着帐门,谁来也不见,和葛针在帐子里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前来送礼服、首饰的人在外面排了长长的队,也没有等到她们的王妃露面,最后还是豆蔻几个帮着接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