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昔郁闷着,脚步移着,抱着书就到了书案旁。
书案上干净又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开着半副的卷轴长纸上,画了一半的簮花小楷的经文。
苏问昔字写得不行,看字还是很在行。这手小楷写得清雅婉丽,让她立刻想到了幼时她家苏老爷常说的那句“习簮花小楷,当如插花美人,舞笑镜台”。
她在苏府时看过她母亲留下的笔迹,相当赞的簪花小楷。只是她母亲写来略显清瘦,而这一个则见圆润,风骨不同,却各有千秋。
忍不住脱口说道:“这字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婉然若树,穆若清风。真真是一手的好字!”
说完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出口品评奶嬷的字实在有些不妥,就吐了吐舌头,说道,“一时情不自禁,奶嬷不要怪我。”
奶嬷笑道:“你虽不爱读书不爱习字也不爱学画,却不是俗人。”
苏问昔见奶嬷并不生气,就笑道:“奶嬷是夸我还是损我?”
奶嬷就说道:“读书习字,你倒是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偏偏都不上心学。”
其实心里大概明白,以苏瑾元的才气,他的女儿就算什么也不学,日熏夜陶也是个不差的。只是苏瑾元的去世到底牵扯了往事,又当着她的女儿,自然不好说出来。
苏问昔脸皮厚,立刻说道:“既然奶嬷厚爱我,这字就赏了我罢。回去我用心描摹去,说起来,我是奶嬷教出来的徒弟,别人也不敢小瞧了我。”
奶嬷立刻道:“字可以送你,徒弟就免了罢。别人是不敢小瞧你,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编排我?”
这边打趣着,那边苏问昔就上前连忙收卷轴。看得奶嬷直笑。
苏问昔收起卷轴,却发现下面原来还垫着几层宣纸,收的动作大了些,下面的宣纸就错了位。于是
殷勤地归置一下,忽然发现最下面露出一点白色的薄木片来,隐隐能看到最下面的一两个字,字体……
她忽然心中一紧,慌忙地上手将上面的宣纸大动作地归拢整齐,扬声笑道:“奶嬷,我可是收拾整齐了!”
奶嬷并没有发觉苏问昔的异样,笑道:“还能讹了你不成?”
苏问昔一腔镇静地回到苏府。早已接到信儿的杜鸣到门口迎出来。
尚武在苏问昔下马车的时候就笑道:“皇上赏的银子先已经送过来了。夫人这一次皇宫里去得值。宫里难得铸一次的银馃子,都送咱们府来了。”
苏问昔下马车的脚就滞了一下,问杜鸣:“皇上送了什么银馃子?”
杜鸣咳了一声,表情略带不自然地:“……多子多福。”
苏问昔:“……”
窘意过后,一下子压力山大。连皇上都来催生了?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了?
苏问昔下了马车,偏巧送她回来的宫中内侍扬声喊:“乡君别忘了这些书!”
杜鸣一听愣住了,苏问昔居然还被赏了书?她是看书的料吗?
有些好奇地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书。
就见内侍手里一本递过来,他伸手一本本接过来。
《周易》?她能看懂?
《史记》?倒还有些许故事性。
……《女四书》?
杜鸣有些蒙了?苏问昔是在宫里得罪了谁被赐了这书回来?
苏问昔一看杜鸣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了。自己也有些着恼了。我是为谁选的这书啊?你什么表情啊?
杜鸣那边微愣了一下,接完了书。内侍官又递出各种补品,都是宫里的佳口啊,不要钱似地向他们府里搬。
杜鸣都看愣了。这不是得罪了人啊。这分明是厚赐重赏啊。
跟内侍客气地道谢:“有劳内侍官大人辛苦这一趟!请入府
喝杯茶再走。”
内侍官呵呵笑:“人送到了茶就不喝了。还要跟奶嬷交差。”笑呵呵驾马车走了。
大大小小的厚赐置放好。房里就剩了杜鸣和苏问昔两人的时候。杜鸣挺好奇苏问昔在宫中的情景。他一向知道,苏问昔要想哄谁,那就是动动嘴的事儿,可是这哄得也太好了吧?银子送来了,补品给了,字也赏了,连书都往下赐?
苏问昔坐在榻上,看着杜鸣出了会儿神,心里有些乱。
她觉得自己不是看花了眼,可这也太……
想想自她进宫见到奶嬷以来的种种。皇上对奶嬷的态度、奶嬷对她的态度……
她那时候并没多想。可是现在想来,是不是有些不寻常?奶嬷再爱屋及乌,能及到子规身上?可是明明之前……
“问昔,可是宫中遇到了什么事情?”杜鸣看苏问昔眉头紧锁的样子,便问。
苏问昔回了回神,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便暂时搁置了,说道:“豆蔻她们三个的婚事皇上现在也没有表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杜鸣就轻声说道:“你跟奶嬷说了,皇上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且等着就是了。你在宫里可好?”
苏问昔便笑道:“能有什么不好?不过是逛逛园子赏赏花看看景陪着说说话,又不劳累我什么。还能有银子拿。”
杜鸣便轻声笑了。换了寻常府里的小姐,定会说,能入宫陪奶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