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有所苦都没有求过佛祖,有所恨的时候却是拜了佛祖。夫人刻在佛祖身上的恨意
,不知道要消德霖施主几世的行善才能抹去。”
苏问昔一脸震惊地看着静己:“我在佛祖身上刻的恨意,师父怎么知道的?”
前世她的母亲病逝,若不是因为父亲的出轨,她本来该为母亲的解脱高兴的。然而从墓地回去的时候,便看到家门口的女人。她连家门都没有进,直接开车离家出走。
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去哪里,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终于转得没有油的时候,人已在护国寺的墙外。那个时候一腔的激愤,一腔的冲动,看着那些擎着香,满脸期待,心怀惴惴的人只觉好笑。
她的母亲,向来是信佛的。然而佛祖给的命运却是病痛折磨,丈夫背叛。
那个大殿她是去过的,从前母亲身子无恙的时候,陪着去过几次,却是从来不拜的。碍于母亲,却会敬上两柱香,并不虔诚。
然而那个时候,她是气得失了理智。她记得她在那个大佛的膝盖上写的是“不慈不悲”四个字。至少对自己的母亲,它没有施以慈悲。母亲不仅受着身体的折磨,也受着感情的折磨。如果这是她虔诚敬佛的下场,那么佛家真得没有慈悲。真正该遭受折磨的,难道不该是她的父亲,和那个女人吗?
静己静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世人向佛,多求不劳而获。佛祖受难,愿净化世间污浊。夫人此番前来,若能消解过往,不再耿耿于怀,便是德霖施主的福泽。”
“他,做了什么事情?”
“折所有善行换夫人今世的安稳。日夜受着良心的折磨,等候夫人的审判。”
苏问昔手中刚刚端起的杯子坠在石桌上,杯子碎裂,茶水洒泼。
“等候我的审判?师父是说,我的父亲,已经死去了么?”
苏问昔想
,她最恨父亲的时候,也只是恨,却从来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去。而且是在煎熬中等待她的审判。
“是因为他承揽了我对佛祖的亵渎,还是因为他对我母亲,对我的家庭的背叛?”
静己摇摇头:“夫人,佛祖其实并不是你以为的高高在上。他垂怜世人,为世人渡厄解困。夫人虽对佛祖有不敬,然而数年行医积善,夫人的善心,佛祖自明,怎会不加明辨?德霖施主之于深渊,源于他的良知,良知未泯,故而自省折磨。夫人若肯原谅,他的良知从此安宁,夫人若不肯原谅,他将永生坠于深渊无以拔足。”
苏问昔在不觉中,泪水蒙了眼睛。
她曾经有多敬爱他的父亲,心里便有多失望,心底便有多怨恨。
她以为重新来过,她可以将过往抛在脑后,不再提起。然而当她在葛针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在萧山身上看到他的影子的时候,她知道她的怨恨,不死不消。
如今,他居然在期待她的原谅?
“师父,这个原谅,难道不更应该由他去向他的妻子去求吗?他背叛的,不是我。他伤害最深的,也不是我。他的审判,也不该由我来执行。”
“夫人当初在佛祖身上留下怨恨的时候,德霖施主,便注定由夫人来审判。”
“为什么不是我母亲?因为她没有来得及表达她的怨恨吗?”
“夫人的母亲,并没有怨恨。”静己目光和缓地看着苏问昔,“如今心头情绪难平的,只是夫人一个而己。”
苏问昔愣在那里:“不可能。我的母亲去世的当天,我一直在她身边。她是流着泪去的。她有多怨恨我父亲,我知道。”
静己轻轻叹了一口气:“夫人的母亲,在佛祖面前,选择了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