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就笑道:“郡主如此待我,我自是铭记。”
两人说说笑笑,已经进了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一进来,假山顿消,盆景皆匿,靠墙斑驳青苔的白玉台基上种着一丛青悠修竹,竹丛里一束兰草,带着三分慵懒,卧在一块猫石脚下。
正对着院子门,却是一丛芭蕉,硕大的叶子似是刚喷过水,带着新鲜的水意,尚有水滴滴落,在脚下落成一片潮湿。
芭蕉正掩了回廊的入口,入口一侧的廊外,便在大缸中种了一池的荷,已过了花期,只有荷叶茁壮地伸出缸外来,下面已有两柄枯败了下来,却丝毫不影响上面的招摇。
苏问昔随着李夫人往廊下走,尽头靠墙,便见顺着墙跟摆着几个过膝的青釉大缸,里面或者种着几株笔直修挺的竹子,靠着墙笔直地抻开,竹叶稀疏却颇有修挺之意,高商地几乎过了房顶。细长的白石凿就的缸里则种着叶子类似滴水观音一样的植物,鳞茎伸出,叶子墨绿,很有一番秀挺之意。
苏问昔不觉就愣了脚步,站下来,看着墙边的那些植物便有些出神地想,原来一个人不管丢掉多少过过去,抛弃多少记忆,骨子里的天是变不了的。她的母亲仍旧是从前的那个母亲,喜爱花花草草,喜欢从前有着江南意境却多少随意的绿意。
她一时间觉得眼眶有些湿。然而心里带着几分释然。
见了那株木瓜树,见了这个院子,见了这一路走的风景和下人的恭敬,不用见李都尉本人,她便知道,她可以安心地离开这里去边城了。因为她知道,至少这一世,母亲遇到了一个在意她的男人,在意到连院子的摆置都是随着母亲随意和喜欢的男人。
苏问昔再次看了看眼前的李夫人。她的温和和浅淡中的幸福是不能作假的。也许这一世,她的眉宇,再也不必染上哀愁,再也
不用去面对一个男人的背叛,再也不用像前世一样,默默地在心里隐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痛苦,直到最后的时刻。
李夫人并不知道苏问昔的心事。见苏问昔停下了脚步,于是笑道:“郡主见笑了,都尉府比起将军府来,差了许多意境。”
苏问昔就笑了笑,说道:“我幼时长在南边,家里也常是这样的景致。夫人这个院子,细瞧过去,总有让我倍感亲切似回当年的地方。”
李夫人却是知道苏瑾元的事情的,听苏问昔提起幼时,怕她会勾起伤心事,立刻说道:“郡主随我去房里坐坐吧。”
苏问昔却笑道:“我幼时极是顽皮,我父亲对我却极是纵容。想及于他,并不让我伤心,多是怀念罢了。只是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只知道家中许多景致都是她的手笔,许多年我父亲都留着,从未改过一草一木。想比于我对母亲的淡漠,大约我父亲才是真正地伤心吧。”
李夫人愣了一下,看着苏问昔,说了一句:“也许郡主的父亲,也并不希望你为你的母亲伤心。他既然愿意纵容你的顽皮,自是希望你快乐多一些。”
苏问昔就笑了笑:“夫人说的是。”
苏问昔在李都尉府并未呆多长时间,很快告辞出来。
李都尉夫人送走苏问昔后回到正院,从正房里出来一人,居然是长安公主。
长安公主脸上多少带着诧异,说道:“这位苏神医,自来脾性清冷,来都城两年多,并不曾与哪府的夫人交好。却在临行前特意过府跟婶婶告别,纳罕得很。”
李夫人也有些奇怪道:“不过是前次在别院我见她爱喝那竹叶茶便让人送了她一些,本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却被她如此殷勤相待。颇让我有些受宠若惊。”